“你,你……”周薇抬起手,用衣袖擦掉嘴角的血渍,被泪水洗过的大眼愈发晶亮,带着怯意看着耶律斜轸。
耶律斜轸挑了挑眉,嘴唇抿地死紧,他并不言语,只是自顾将外袍和单衣褪下,露出精壮的上身。
周薇紧紧揪着领口,踉跄后退几步,难道他要在这里对她……
耶律斜轸见周薇惧怕的样子,眼里划过受伤的神情,难道他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只会贪恋肉体之欢的男人!
他原本以为周薇到了大辽便会臣服于他,他要证明给她看,她们汉人眼里的辽狗比她们汉人要强上许多,可是一切都事与愿违,周
薇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弱,是啊,如果说一开始是被她惊人的美貌所迷倒,那么之后的相处,他则完全倾心于她,那柔弱外表下的
倔强,纯真双眸之下的善良,无不令他开始怀疑之前他的自以为是被侮辱的骄傲其实根本就是个错误
可是那个骄傲却伴着他的童年记忆一起成长,早就已经成为他心底不可撩拨的刺,所以他才会想要报复所有侮辱过他的人,即使是
一见倾心善良如她!
真是可笑的自尊!
周薇见耶律斜轸并没其他动作,心稍稍放下,一对晶亮的眸子扫过他胸口那狰狞口露獠牙的犬头,眼神转开,柳眉微微蹙了下,他
到底想要玩什么把戏
耶律斜轸的上身精壮瘦削,肌理流畅,每一个动作都似充满了力量,但是那裸露的肌肤上却有许多伤疤,尤其是肩头那碗口大的疤
痕,粉红色的肉芽纠结在一起,仿佛是被什么勐兽的利齿咬断了皮肉。
周薇当然知道那伤疤是怎么来的,在看到那丑陋的疤痕之时,她的心勐地揪起,当初那一幕幕又在眼前闪现,他的奋不顾身不能说
不令她心生感动,可是现在他是想要做什么难道是想用苦肉计
耶律斜轸的手背还在滴血,但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烛火映着那森冷的寒芒,周薇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但转眼间,那匕首便到了周薇手里,耶律斜轸握着周薇的手腕,逼她握紧匕首,俊颜冰冷,冰蓝色的眸中是几近狂乱的神情。
“既然你那么恨我,那么我给你机会杀了我!”
语气如匕首般森冷,有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可是他不敢想,万一周薇真的下手他又该如何!所以他赌,赌周薇下不了手,赌周
薇心里对他的情有多深!
“……”
他要做什么周薇瞪大双眼,她可以看到匕首上映出的自己惊恐的模样,是苦肉计吗可是他也没必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
耶律斜轸抓着匕首朝自己的胸口刺去,血珠顿时渗出,周薇几乎可以听到皮肉破开的声音。她害怕地想要撒手,可是耶律斜轸却紧
紧抓着她,那匕首随着周薇挣扎的力道又往里送了几分,鲜红色的血液汩汩涌出,耶律斜轸闷哼一声,但依然站得笔直,大手也仍然紧
紧抓着周薇,蓝眸中是浓到化不开的狂乱的深情。
“不不,你快放开我!你会没命的!”
周薇哆嗦着双手,她抬头,盯着耶律斜轸有些发白的面容,泪水早已爬满脸颊,她不敢再挣扎,她几乎是哀求起来,再这样下去,
肯定会刺破心脉的。
耶律斜轸嘴角扬起,露出一抹笑容,周薇从未见过的悲伤在他眼底化开,他笑道:“你不是恨我吗那杀了我!”
“不,不,不!我不恨你!你快放开!放开啊!”周薇叫了起来,她喜欢她的韩大哥,虽然只是几日相处,但那却是她最美好的回
忆,她恨耶律斜轸,因为他强掳了她,隐瞒身份羞辱她,破坏了她原本安定的生活。
“薇薇,我爱你!”耶律斜轸知道自己赌赢了,从周薇的反应中,他知道她并非对他无情。他松开紧握周薇的大手,匕首立即“哐
当”一声掉在地上,耶律斜轸无视自己胸前差一点就致命的伤口和不断流出的鲜血,他伸手揽过周薇,紧紧搂着她,好像生怕她会突然
消失一般。
“我爱你!”如果当时他不是为了骄傲去掳了她,而是跟她说明自己是辽人,那么如今的情况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他说他爱她
周薇埋首在耶律斜轸胸前,那一阵阵血腥味冲进鼻端,她压抑咬着唇努力压抑着哭泣,她怎么能够相信他
“为什么为什么!”周薇哽咽着问道,这个问题她曾经在盛夏的那日午后问过他,但是他却没有回答,此时她又问了出来。明明
个性完全不同,为什么他们会是同一个人既然他们相识,为什么他不愿意拿出面具告诉她实情
难道真的就因为她的一句无心的话
耶律斜轸低头凝望着日思夜想的人儿,蓝眸中划过亮光,他低头,再次覆上周薇带着血色的樱唇,不再狂暴的入侵,只是轻轻的吮
吸着,周薇直觉要推开他,可是触手的湿滑却惊醒了她,他的胸口还在流血,得赶紧为他包扎。
“放开我!”含混不清的呢喃,周薇扇羽般的睫毛扑扇在耶律斜轸脸颊,虽然她没有反抗,但眸中依然有着恼意,耶律斜轸心情莫
名的好了起来,他放开周薇,轻笑着,眸子也变成好看的海蓝色,情意汹涌。
周薇找出耶律斜轸随身带着的伤药,耶律斜轸挑出一瓶淡黄色的粉末,打开,洒在胸口,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传来,耶律斜轸却是
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一对漂亮的蓝眸时刻紧锁着周薇带着怒意的俏脸,看着周薇撕下衬裙的一边替他包扎好伤口,眸子里是浓得化不开
的爱恋。
周薇做完这一切,便静静地走到一边,背对着耶律斜轸,她到现在仍然搞不清对他到底是恨还是爱,她需要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
耶律斜轸微皱了眉,拽住周薇柔软的玉手,沉思了片刻,方才第一次将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
周薇转过身,看着耶律斜轸带着恨意的俊颜,大眼中有着掩不住的惊讶,原来真的只是因为自己骂契丹人的那句话!
她更没想到,耶律斜轸之所以在意这句话,原来竟是因为他幼年之时,曾与父母一同游览汉地,刻意隐藏行踪的他们还是被当时的
官兵发现了,于是免不了一场厮杀,而他也与父母走散,被当时的县丞发现,并带到了府中。那些辽汉交界地区的汉人对辽人的仇恨一
点也不下于辽人仇恨汉人。
当时的他不过五六岁,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但他的心里却从此永远烙下了阴影,他忘不了那侮辱,因为他胸前纹刻着契丹图腾,
那些人便一直叫他契丹狗,更是将他像狗一样栓了起来,和狗睡在一起,吃的是狗食,那些日子在他的记忆里永远也磨灭不掉。
更有甚至,那县丞认为他的蓝眼是不祥的象征,竟想要剜了他双眼,幸亏父母寻来,才救下了他。
原来事实竟是这样残忍!
耶律斜轸语气淡然,很多情节都是一下子带了过去,他没有告诉周薇那时候他被沾了水的皮鞭抽的体无完肤,根本连爬的力气都没
有了,后来父母寻到他时,他们竟然都认不出他来。
周薇还是听得毛骨悚然,难怪他会那么痛恨别人叫他契丹狗。
难怪他会恨她!
可是——
……
下一章,耶律斜轸要带周薇走,但却被人阻止,这个人会是谁呢
第七十七章 交锋
耶律斜轸没有告诉周薇,当时父母都认不出他的样子,父亲在暴怒之下,灭了那县丞一家三十九口人!一个以骁勇善战闻名的种族,一个大辽的皇族,骄傲如父亲,怎么能容许自己的儿子被那些汉狗如此侮辱!
后来的事情他已经记不清了,在看到母亲的那一刻,他晕倒在母亲怀里,他连日来拼命忍住的眼泪不禁流了下来,母亲也抱着他泣
不成声。从那以后,他再没流过一滴泪,他努力学习武艺,学习战术兵法。十六岁参军,他没有依靠家族力量,而是从马前卒做起,上
阵杀敌,他也以自己的果敢睿智而获得了主帅的赏识,从而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发誓要成为最强,要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付出代价!
耶律斜轸说完,室内有片刻的静谧,周薇一直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她哪听过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她怔住,原来竟是这样一
种情况,她的心里丝丝盈出心疼,她也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可是——”周薇咬着唇,她想知道他们的相遇是不是一个局,可是要怎么问呢
“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去金陵城外那片桃花林”耶律斜轸看出周薇的疑惑,蓝眸眯了眯,他问道。
周薇点点头,她一直认为他是有什么目的才会那么巧出现在那里,她此时十分想听到从他口里说出不同于自己猜测的答案。
耶律斜轸敛起浑身的霸气,看着眼前冰清玉洁的佳人,他忽然从心里升起一股悲伤,他轻轻拥过周薇,将脸埋在她颈窝,叹了口气,热气扑在周薇耳边,周薇顿时浑身一颤,但心里对他的排斥感也慢慢在消散,她咬了咬唇,没有推开他。
耶律斜轸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没有骗你!我的父亲母亲的确是在那里相识!而我每年也都会去那祭拜他们!”他没有继续说下
去,他也不想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明日他就要回大辽,他只想多一点时间和周薇温存。
周薇没有再挣扎,她明显松了口气,不是故意设局就好!
可是!她为什么会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明明对他——
“登徒子!放开她!”
就在周薇挣扎于自己心底的真实感觉之时,一声暴喝打断了她的思路,险些抓到的那抹流光也随之闪过,周薇忍不住皱了眉头,转
头看去,门前赫然站着一个眼中冒火的蓝衫男子。
“爷……”周薇怔住,爷怎么也在这里是来看流光之舞的吗
耶律斜轸搂着周薇,并没像赵匡胤所命令的那样放开她,反而示威似的紧紧搂着她,飞扬的剑眉挑起,冰蓝色的眸中划过厉色,原
来他就是那个大宋皇帝!
看来,果不其然,这位大宋皇帝明显也对周薇动情了。哼!周薇是他的,他绝对不会让别人染指!
赵匡胤本来不想来,但忽然收到晋王捷报,得知宋军已一举攻破蜀地,俘获孟昶和*蕊夫人,不日即可归返汴京,他心中大悦,便
来了这醉仙楼,顺便也想要见识一下这举世闻名的流光之舞。他并不怕墨子派再度刺杀,他的身边现在除了三大侍卫,还有一些绝顶高
手在暗中保护。
到了这里,令他大感意外的是,没想到竟然是周薇在跳舞,起初的惊讶过后,心里便只剩惊艳,那一颦一笑无不深深牵动着他早已
沉寂多年的帝王之心,更坚定了要娶她为妃的念头。
方才他见周薇消失,心中急躁,正要派人去寻,却见墨风悠然走来,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告知他周薇就在这兰苑。他不是不怀
疑墨风究竟是否设了陷阱在此,但是转念一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自己身边又有那么多人保护,应当不成问题,况且墨风若是想要取
他性命,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放心吧,对你的刺杀命令已经取消了,现在你已经不是墨子派的目标了。”
墨风临走时那一番话令他皱了眉头,却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赵匡胤身后闪出几道人影,都是他的护卫,在看到被耶律斜轸搂着的周薇时,这些忠诚的部下眼中都露出怒意。
“放开。”周薇小声道,她有些尴尬地在耶律斜轸怀里挣扎着,爷他怎么会来
耶律斜轸闻言,蓝眸变深,隐隐有怒气翻滚,他没有依言放开周薇,反而附耳怒声道:“你是我的女人!本将军为什么要放开!难
道——”他瞥一眼执剑指着他的大宋皇帝,眸色变得晦暗,“你爱上他了”
“你,你!”周薇气结,脸色一时涨得通红。他在说什么他怎么可以这么说,她对爷只是尊敬,绝对没有其他的心思。
两人这幅样子看在其他人眼里却像是在打情骂俏,赵匡胤不由变了脸色,立刻一剑袭去。
耶律斜轸见状,眸色一寒,他将周薇护在身后,那一剑已堪堪刺到面门,周薇忍不住惊叫出声,心中陡然升起恐惧,她不想他有事
!
“不要!”周薇想出声阻止,但已然迟了,那带着大宋皇帝怒气的一剑挟着破风之势直指耶律斜轸双眸而去。周薇只觉得双膝一阵
绵软,心里的恐惧如潮水一般涌上,她闭上双眼,不敢去看。
但好半晌,她却没有听到耶律斜轸的惨叫,难道——周薇心里生出希望,她紧张地睁眼,眼前高大的身躯依然挺立,而周围那些熟
识的人脸上都露出了诧异,怎么回事
再看过去,她发现耶律斜轸伸出两指,夹住了赵匡胤那狠辣的一剑,而爷那一剑只要再往前一点,就刺到他的眼睛了。
他没事!周薇心里霎时间放松下来,她紧抓住耶律斜轸的衣角,祈求他们不要打。
赵匡胤窝火地撤回剑,心里涌上失落,他看着耶律斜轸与众不同地蓝眸,暗道:难道这个人就是辽国的少年大将军耶律斜轸而周
薇心里的人就是他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接住他那一剑,看来此人果然像传闻那样天赋异禀,是个人才!据传他在领兵打仗上也丝毫不逊,是
辽皇的得力干将。
赵匡胤的鹰眸眯起,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狠厉,若是大宋能有此等良将——不!此人不除,日后必会阻碍他统一天下的大业。
赵匡胤铁拳暗暗握紧,此时在西夏境内,而西夏一直依附辽国,若是贸然行事,只会令自己无可退之路。
“大胆!你敢对皇上不敬!还不跪下!”王继恩怒声训斥,这个有着异色眸色的辽人真是胆大包天!
“哼!”耶律斜轸冷哼一声,轻蔑地睇着他,眼中是浓浓的鄙夷。
“你没事吧!”周薇忙着看耶律斜轸有没有哪里受伤,她也没忽视赵匡胤眼神的变化,不!她不希望他们打起来,可是她也知道
,今日不打,日后,他们势必还是会在战场上交锋。一个是她爱的人,一个是她尊敬的人,她不希望他们之中有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周薇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整个人一下子怔在当场,她,刚刚在想什么她爱的人耶律斜轸是她爱的人吗
墨风在兰苑隔壁的房间里,通过暗格悄悄观察着,他并不担心赵匡胤是否会杀了耶律斜轸,他的这个大哥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
。在见到周薇眼露迷惑时,他知道,他这一步走对了。墨风扬起嘴角暗道:大哥,我帮你这一次,就当做你替我承担所有家族责任的回
报吧。
“薇薇,跟我走!”赵匡胤拉住周薇,冷声道,入宫为妃,飞上枝头做凤凰,这是多少女人心中的幻想。
“爷,我——”周薇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还没开口,整个人已被耶律斜轸拉回来,那力道大的,几乎令她胳膊都断了。
耶律斜轸眉头微皱了下,不满赵匡胤对周薇的昵称,不等周薇有所表示,他立刻开口道:“笑话!她是我的人!”
两人怒目而视,谁也不肯相让,只是苦了周薇。
一时之间,没有人敢开口,而墨风也皱了皱眉,正要过去,却听到一声清雅温润的嗓音响起。
“她不会跟你们回去!”
众人闻言,皆转过头看向来人。
……
第七十八章 分离
“她不会跟你们走!”清雅温润的嗓音响起,周薇一愣,这声音是——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耶律斜轸和赵匡胤齐声怒喝,喝完又互瞪一眼,两人仍旧拉着周薇不松手。
“我说薇儿她不会跟你们走!”声音再次响起,竟宛如金石碰撞后所产生的回音,袅袅盘旋在空中,教人不禁遐想声音的主人会是
怎样一种风华绝代。
门前出现一道人影,是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众人见状不由蹙眉,难掩失望,难道刚刚就是他在说话吗原本以为有着那样温润嗓音
的人一定也是犹如美玉一般,光华四射,可是这个人五官虽然尚可称作俊秀,但与耶律斜轸的俊美无伦,赵匡胤的贵气一比,便显得普
通太多。
周薇自听到那嗓音起,眼睛便渴望地直勾勾盯着门外,一见到来人,她的心里立即涌上狂喜,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一下子挣脱开
耶律斜轸和赵匡胤的手,朝着来人飞奔而去。
“李大哥,李大哥,你没死!你没死!”周薇激动地大叫,完全不管周围众人反应。
“薇儿……”李南风微笑着拥住周薇,亲昵地摸了摸她的长发,眼底有浓浓的思念。她没事就好!
“放开她!”耶律斜轸暴喝。该死!他竟敢碰周薇!
不同于耶律斜轸的冲动,赵匡胤则握紧了手里的佩剑,鹰眸眯起,眸中隐隐藏着不悦。青龙等人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无声无息,仿
佛不存在一般。
墨风原本想要过去,但忽然又杀出来一个陌生人,令他大感意外,于是仍然通过暗格观察着。他轻笑了笑,看来宋国皇帝的心情很
是不好啊,不过他并不担心这一帮人会打起来,双方暗中都有势力,况且这是在西夏境内,双方都有所顾忌。
不过,看情形,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耶律斜轸一个大步上前,蓝眸中迸出妒火,大掌一挥,周薇便被掌风吸进他怀里,他占有性地搂着周薇,示威地冲李南风挑眉,眸
中忽然划过亮光,这个男人他认得,不就是在幽州带走周薇的那个人!
“哼!原来是你!”耶律斜轸冷哼一声,带走周薇,却保护不了她,还让她落入那宋国皇帝手里,真是没用!
李南风对于耶律斜轸的挑衅并无回应,但暗地里双手却紧紧握起,眼眸中划过恨意。
“你——”周薇气愤一把推开他,“放开!”兰苑并不是很大,此刻站满了人,显得更加拥挤,周薇扫视一眼周围,有些羞赧。
“怎么碰到你的心上人了”耶律斜轸拧着眉,低头捏着周薇下巴,以只有周薇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怒道。
“你,胡说!”周薇看了看站在一旁,阴沉着脸的赵匡胤,不由尴尬地涨红了脸。他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做吗
她伸手拍掉耶律斜轸的大手,眸中带了怒意,李大哥待她如同兄长,这个野蛮人,怎么可以这么认为,真是无药可医。
耶律斜轸见周薇竟然当着那么多人面给自己难堪,不由又要发怒,但是一想到明日便要离开,他也不想和周薇之间闹地不开心。于
是他拧着眉头,强忍着不快。
李南风一直没有说话,他忽然躬身退后,就在众人讶异的瞬间,一个身着月白色衣袍的俊美男子出现在眼前。来人以玉冠束发,修眉朗目,额头饱满,挺鼻丰唇,并不是很高大,但剩在气质高华,他甫一出现,便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薇儿!”含笑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如过去那十年间每次唤她,周薇的心咕咚一沉,大眼中已然带了泪光。
“姐夫!”
姐夫耶律斜轸和赵匡胤都知道周薇是南唐国后的妹妹,那么她口子的姐夫不就是南唐国主李煜两人思及此处,打量的目光同时
落在李煜身上。
李煜报以微微一笑,道“薇儿,跟我回去吧!”这次他乔装出行,朝中并无人知晓,在这个地方,像他这般来欣赏流光之舞的人也
有很多,所以他并不担心会有危险,况且他也自是带了众多高手随行,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周薇,
“不行!”耶律斜轸急忙阻止,他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带周薇回辽国,怎么可以再眼睁睁看她离开
就是这个辽国的将军掳走了周薇!李煜饱满的唇角微微上扬,墨色的眼眸中带着一股复杂的情愫,他看着周薇,本以为周薇会不加犹豫便跟他回金陵,可是没想到周薇竟然会犹豫。
难道周薇对这个辽人动了情李煜的眉心微蹙,心底涌上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
“姐夫,我——”周薇看着屋中的众人,不知道该怎么去说。爷对她有恩,而耶律斜轸,她仍然弄不清心底对他的感觉。
李煜看着屋里那两个鹤立鸡群的男人,心里有丝了然,看来薇儿真的长大了。
“娥皇和丞相都很挂念你,难道你不想他们吗”
“爹爹,姐姐——”周薇想起远在金陵的家人,眼中滚落泪珠,她哽咽道:“他们还好吗”
“自打你失踪,娥皇就病了,你不想要见她吗”李煜道,说起娥皇,他的眼眸中燃起温暖。
周薇捏了捏粉拳,终是亲情战胜了一切,她想了想,转身向着赵匡胤屈身行礼,道:“周薇感谢爷的救命之恩,此恩此德无以为报
,如今姐姐病重,周薇心中担忧,周薇就此拜别。”
再转向耶律斜轸,后者千言万语,爱恨交加,竟是无语凝噎,她咬了咬唇,没说一句话,转身便要随着李煜离开。
“你——”耶律斜轸想要拦阻,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的墨风拉住了他,墨风摇摇头,周薇被耶律斜轸掳走,本就是他无理在先
,现在又怎好拦阻周薇回自己家探望病重的姐姐
耶律斜轸看着周薇背影消失,强忍着想要上去拉住她的冲动,一挥衣袖,也离开了兰苑。
而赵匡胤依然阴沉着脸,心思百转。
“皇上,要不要——”王继恩凑上去,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赵匡胤摇摇头,如今南唐偏安于长江以南,目前来说实力依然不容小
觑,此时挑起战争实在是不智之举。
而周薇,总会再有相见之日的。
……
第七十九章 拦阻
寒风朔朔,落叶萧萧,天边一轮清冷的月,几颗寒星点缀。
马车宽敞温暖,车内焚着暖香。
美玉一般温润的男子靠在暖裘上,眼神温暖,唇角微微勾起,噙着一抹微笑,一袭朴素的月白衣袍也遮不住那绝代风华。
一如多年前的习惯,周薇坐在狐裘上,身上盖着锦缎蚕丝的被子,螓首轻靠在李煜肩上,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李煜看着她,眼神充满了怜爱,薇儿年幼时便与他亲近,他与娥皇相识时,薇儿不过四岁,真是粉雕玉琢似的小娃儿,团团的,肉
肉的,让人看到她便忍不住想要逗弄。
他每次去见娥皇时,便会看到她从园子里颤颤地跑来,吵着要他抱,丞相每次见了都是要呵斥她的,他知道,丞相是想让他与娥皇
多一点时间相处,而薇儿每次一被呵斥,那对黑漆漆的大眼里便会噙了两泡泪,瘪着小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与娥皇,呵,所以每次他
与娥皇约会,旁边都会有个小女娃跑来跑去,闹地比谁都欢,玩累了,就伏在他肩上睡着。
待到他与娥皇大婚,再到登上帝位,丞相府便再没去过了,转眼数年过去,再次见到薇儿时,她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真正是
以花为貌,以冰雪为肌,以皓月为眸,以秋水为波。她素来喜爱绿色的衣裙,那一袭淡绿色衣衫包裹着秾纤合度的身体,行动时腰肢宛
如柳枝轻摆。
那一年母后召她入宫陪伴,他第一次见到长大的薇儿,竟是惊艳当场,他仿佛再次见到了初相见时的娥皇。
薇儿的活泼很得母后的心,从此便常常召她入宫陪伴,薇儿对所有的人好,对他也一如多年前那样,“国主姐夫,国主姐夫”地叫个不停,她依然活泼纯真,如琉璃般通透无暇。但他对于她来说,也只是姐姐的丈夫而已。
忽然,李煜被自己的沉思惊醒,他的手一抖,清隽的眉皱起,他方才在想什么他怎么可以有那种遐思
他本来就是娥皇的夫君,薇儿的姐夫!而娥皇才是他此生的挚爱!
李煜眼中幻出另一张与周薇相似的面容,他轻叹一声,娥皇——多么美好的女子啊!可是她的病……
“姐夫”周薇被惊醒,她抬起头,眸中带了探究。
李煜微笑,隐藏下内心翻滚的情愫,道:“我没事,只是——”他活动活动胳膊,故意眨眨眼,周薇立即明白过来。
“姐夫真是小气,就靠了这么一会就受不了了!”周薇噘起小嘴。和姐夫在一起,她永远像是长不大的小女孩。
“好好好,是姐夫不好,那薇儿可不可以原谅姐夫”李煜伸手刮了周薇挺翘的鼻尖,促狭道。
“继续让薇儿靠着,薇儿就原谅姐夫!”周薇一扬头,眨眨眼道。
姐夫对她很好,在姐夫面前,她可以耍赖,可以撒娇,而姐夫只会笑容温暖地看着她,包容她。不像那个人,就只会欺负她。
周薇嘴角虽然有着笑意,但眼里闪过的黯然却没逃过李煜的眼睛。薇儿是在想念谁吗是宋国的皇帝还是辽国的将军
“薇儿,你——”李煜想要问她是否爱上了那个辽国的将军,可是话还没出口,他却犹豫了,恰在此时,行进的马车停了下来,外
边传来一阵吵嚷声。
李煜拧了拧眉,一个多月前,李南风带伤返回金陵,告知周薇下落,他本已派出大批高手前去,但中途却失去了周薇的影踪,本来
他是不可以离开金陵,但是连日来的内忧外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娥皇担心薇儿安危,薇儿久寻不回,她的病也越来越重。
而他此番乔装前来,一是为了散心,二也是为了一边寻访周薇下落。没想到一场流光之舞竟会有额外收获,舞台上的薇儿真美!难
怪所有的人都为那摄魂夺魄般的光辉所倾倒。
原来他是准备在庆州歇息一晚,但找到了薇儿,在看到那几个出色男子看待薇儿的眼神时,他明白时间长了可能会再生变故,于是
连夜启程。
这一次,能将薇儿带回,娥皇一定会非常高兴,于她的身体也有好处。
“姐夫”周薇看着李煜。
“……”李煜摇摇头,眸光闪烁,终是没问出来。
“国主,”这时,李南风在马车外低声禀报。
“何事”李煜打开车窗,周薇也抬起头,车窗外是暗沉一片的夜色,夜风凄冷,偶有寒鸦飞过,发出令人心悸的叫声。
“回禀国主,是——”李南风看了看周薇,眼中有复杂的神情,那个辽人竟然又追了过来。
周薇见他吞吞吐吐,心里不由猜测,难道是他
李煜见周薇眼中划过希冀,眉宇间有着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雀跃,心暗暗沉了下去,薇儿若是对他动了情,怕是——
“但说无妨!”李煜看了看有丝紧张的周薇,墨黑的瞳仁一缩,淡然道。
“是!是那个曾经掳走二小姐的辽人,拦在前方路口,说是一定要见二小姐!”胆大包天的辽狗,倘若他胆敢轻举妄动,他定要他
死在这里,李南风心里恨恨地想。
李煜闻言,眉宇拧地更紧,若是在此生事,怕是要引人怀疑,那个辽将更是个难对付的主,虽说己方人多势众,但看薇儿对他的情
意,要是真打起来,恐怕最难过的还是薇儿。
“姐夫”周薇闻言也是心惊,她嗫嚅着看着李煜,眼中有着担忧,心里却是愤恨不已:那个野蛮人,竟然又追了上来,还想以一
己之力和姐夫带来的众多高手硬拼真是不要命了!
李煜挑眉,等着看周薇怎么说,心下却已是清明一片。
车窗外传来一阵刀剑相撞的声响,周薇的心拎起,她紧紧揪着衣角,嘴唇咬得发白,紧张到双手微微颤抖,他胸前有伤,也不知道
有没有包扎好,万一伤口崩裂可怎么是好
李煜见周薇纠结的模样,心里暗叹了口气,他开口道:“按照你所想地去做吧!”
“姐夫,我不——”
周薇话没说完,就被李煜按住嘴唇,他摇着头道:“去吧,别让自己后悔!我会在下一个集镇等你!”希望薇儿不会令他失望。
外面的打斗声愈发激烈,周薇垂下眼眸,粉拳悄悄握紧,她沉思了片刻,终是站起身,下了马车,冷风袭来,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裹紧了身上的衣衫,周薇向着前方走去。
“国主——”李南风心里着急,好不容易找到薇儿,国主怎么还让她去见那个辽人
李煜抬手,止住李南风的话头,道:“让她去吧,她会回来的。”相逢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他却已然看出,薇儿已经不是原先那个
天真活泼,不知情爱滋味的小女孩了,她的心怕是已经失落在那遥远的辽国。
可是——李煜摇头,心里有着隐隐的担忧,如果薇儿真的喜欢上了那个辽国将军,情路必然相当坎坷,怕是很难通过丞相那关。
……
勤劳的我啊(*^__^*)嘻嘻……
第八十章 缠绵(一)
耶律斜轸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手中一杆银枪舞地密不透风,以一人力敌数十南唐勇士,并未见其落入下风,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胸口的伤已然崩裂,周薇再不出来,他怕是要支撑不住了。
他终是舍不得周薇,还是不顾一切追了上来。
“李大哥,快让他们住手!”周薇急道。
李南风眼神中带了一抹恨意,他迟疑了片刻方才大喝一声:“住手!”
南唐的侍卫们闻言纷纷撤回,但依然握紧了兵器提防着。
耶律斜轸微微喘着气,大手握紧了手中的银枪,他没有伸手去捂痛到令他心悸的伤口,那点小伤他还忍得住,重要的是他不能在这
些汉人面前露出弱势。
周薇裹紧了衣领朝他走去,李南风拉住她,眼神中带了迫切,他不知道国主为何要让薇儿去见那辽人,他只知道,和那个辽人一起
,薇儿一定会很危险。
“李大哥。”周薇给了李南风一个安抚的笑容,眸子里的坚定,令李南风最终放开手。
耶律斜轸狂热的眼眸中带了怒意,他伸手,一把捞过周薇蛮腰,让她横坐在自己身前,周薇一惊之下,直觉得伸手紧搂住他紧实的
腰。接着耶律斜轸一扬大氅,周薇整个人便被裹在了一团温暖之中。
“驾!”耶律斜轸一拉缰绳,马儿跃起,蹄下生风,转眼便没了踪影。
李煜打开车窗,望着马儿消失的方向,温润如玉的面上,有失落一闪而过。
夜色深沉,四处都是浓到化不开的黑暗。
“走吧!”温润的嗓音响起,李煜靠回暖裘上,闭上眼睛。
“起驾!”
马儿一阵狂奔,周薇被大氅裹住,并不觉得寒冷,相反,靠在耶律斜轸胸前,紧紧搂着他的腰,听着他强劲的心跳,周薇的心里涌
上温暖。
心里担心他胸口的伤,周薇伸手探去,触手是一片湿润的温热。
“唔。”耶律斜轸忍不住闷哼一声,马速也明显慢了下来。
“啊!你的伤口——”周薇心勐地一揪,惊叫出声。一定是方才打斗时,伤口崩开了。
“我没事!”耶律斜轸咬着牙关道:“这点小伤,死不了!”
“不!快停下!快停下!”周薇心里涌上了怒气,他一直都是这么不顾自己性命吗
又往前奔了约莫一炷香时间,马儿终于停了下来,耶律斜轸掀开大氅,正好周薇抬起头,小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怒气,他迅速在周薇
樱唇上亲了一下,勾起唇角,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周薇感觉脸又烧了起来,她轻哼一声道:“谁担心你,我恨不得你早点死掉!”看他还有心情调戏她,看来他的伤应该没有什么事
。
耶律斜轸不以为意,他翻身下马,但动作却有些僵硬,胸口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皱了皱眉,周薇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耶律斜轸伸手将周薇抱了下来,脸色已然有些苍白,他笑道:“真的那么希望我死吗”
周薇别扭地转过身不去理他,他一定又是拿话来欺负她!
她一转头才发现,原来这里是处山坳,天边的一弯冷月时隐时现,淡淡的光辉下,远处黑黢黢一片看不真切,但可以看出身后是高
耸的山石。
这里听不到风声,她也感觉不到深秋夜晚的寒冷,反而越靠近身后的山石,越是感觉到暖意。
周薇蹙了柳眉,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周薇以为耶律斜轸一定又是准备玩什么把戏欺负她,可是好半晌却没听到身后有任何声响,她有些担心地转过头,却发现耶律斜轸
一只手紧抓着山壁上突出的石头,一手捂着胸口,高大的身躯正在慢慢委顿下去。
周薇慌乱地奔过去,恰好看到他嘴角流下的鲜血,她只感觉整颗心都要跳出喉咙,心慌到不知所措,眼里立即含了两泡泪,抖颤着连声问道:“你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吗”
“如你所愿,我就快要死了!”耶律斜轸瞥了她一眼,蓝眸中闪过亮光,他终于支持不住,瘫倒在地,周薇立即扶住他,跪坐在他
身旁,满脸都是慌乱和不安。
“不不不!我没想让你死,我乱说的,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周薇伸手去擦耶律斜轸嘴角的血渍,急得都快要哭了,怎么办她
不想他死!
“你不恨我了吗”耶律斜轸抓住周薇微微发抖的手问道,蓝眸中是灼灼的情意。
周薇慌乱地摇头,她怎么还能恨他呢也只怪自己当初的确说错话伤了他的自尊,而他又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况且,他虽掳了自
己,但是并没真正伤害过她不是吗虽然身子早就被他看了,但在那样一种情况下,他也没强要了她。
所以在知晓一切事实真相之后,她还怎么恨得起来她的心底要有,也只剩下怨了吧,怨他什么都瞒着自己。
“我不恨你了,不恨了!”周薇伏在耶律斜轸胸前,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衫,好像生怕他会消失一般。
耶律斜轸笑了,在这暗淡的月色下,他漂亮的眸子颜色渐渐转深,发出熠熠的光彩,他勉力坐起身,想要搂住周薇。
周薇见他方才还是一副委顿不支的样子,此刻竟又坐了起来,以为他又骗了自己,不由气恼不已。
“你!”眼角的泪珠来不及收回,仍然扑朔朔滚落,周薇咬着唇,脸色涨红,她气愤地狠狠推开了耶律斜轸,转身跑到一边。真是
该死!又被他骗了!
“唔——”耶律斜轸痛到眉头几乎可以打结,紧闭着眼睛,好看的薄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脸色惨白,他咬着牙,强忍着胸口那一
股上涌的腥甜。
“你,你又想骗我!”周薇见他神情痛苦,心里有些慌,刚才自己虽然用了全力,但是对于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啊,可他怎么好像很痛的样子难道他真的伤得很重
耶律斜轸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他急忙运起内力调息。
虽然周薇刺下的伤口并不是很深,但是他带伤一人力敌数十南唐侍卫,他们是保护周薇的人,他并不想伤到他们,可是即使他极力
忍让,他们却是步步紧逼,更是时不时下杀招,所以他还是吃了亏,受了内伤。
一柱香时间过去,周薇心急如焚,但她知道他是在疗伤,所以不敢打扰他,只是坐在一旁紧紧盯着他,又是一炷香时间过去,耶律
斜轸惨白的俊颜慢慢有了血色,他睁开眼睛,周薇连忙奔过去,她抓住他的大手,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直
不断的滚落。
“别哭!”耶律斜轸将她搂进怀里,心疼地抹去周薇的眼泪,可是却越抹越多,耶律斜轸的大手顷刻间便濡湿了。
……
第八十一章 缠绵(二)
四周静谧一片,偶有寒鸦飞过,周薇压抑的哭泣声在这片静谧中更加显得凄凉。
月色被乌云遮住,浓墨般的黑暗笼罩着四围,伸手不见五指。
“不要哭,我没事!”他轻吻着周薇的眼睛,吻去她眼角的泪水。能看到她为他哭,真好!
但周薇的泪水却流地更凶,炙热的唇和冰凉的泪甫一接触,便一发不可收拾,耶律斜轸的吻渐渐往下,来到周薇有些苍白的唇上,
他轻轻的吸吮着,周薇微闭着眼眸,浑身顿时一阵轻颤,耶律斜轸心疼地拥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
灵巧的舌撬开周薇贝齿,探进檀口,寻找到那香滑的小舌,立即纠缠住再不放开,唇齿相交的那一瞬间,心里满盈起幸福的感觉。
炙热的男性气息在鼻尖盘旋不去,周薇感觉似有电流漫过全身,她无法遏制地轻轻颤斗着,双手紧紧抓着耶律斜轸的衣襟,脸色潮
红一片,如扇的睫毛轻轻扇动着,扫在耶律斜轸的面颊上。
虽然被他吻过很多次,但第一次,她回应起他的挑逗。
周薇有些生涩的回应立即取悦了耶律斜轸,他一贯冷硬的心里此刻满是柔情,他越吻越深,大手也开始不规矩地在周薇身上游走。
“不要!”周薇低吟,绵软无力的素手推拒着耶律斜轸不安分的大手,但推拒不成,反被他握住,而耶律斜轸的手依然探进她的胸
衣内。
良久,就在周薇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这一吻方告结束。周薇抚着有些红肿的樱唇,靠在男人壮硕的胸前,轻轻喘着气,耶律
斜轸带着满足的笑意,不断轻啄着周薇樱唇,眸子中满是涌动的情欲。
“薇薇,我爱你!”深情的告白令周薇的俏脸更加红透,她羞赧地将螓首埋进耶律斜轸怀里,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喉咙蹦了出来。她心中暗想,幸亏这夜色浓重,伸手不见五指,否则自己这副模样若是被他看见,真是要羞死她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耶律斜轸常年习武,视力较寻常人要好上许多,何况近在咫尺的周薇她的局促,她的娇羞,她的回应他都看
在眼里,心里对她也更加怜爱。如果一开始就和周薇说明原委,那这样的幸福是否早就来临
“给我好吗”他想要周薇,想要她的全部。
周薇后知后觉,在耶律斜轸大手朝着身下探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给他”是什么意思。
“不!”她急急地抓住他,语气急促道:“不行,我不能!”
“……”耶律斜轸剑眉蹙起,暗沉的黑暗未阻挡他的视线,周薇脸上的惊慌令他刚刚被幸福充满的心沉了下去。
周薇见他全身绷紧,怕他又误会自己心里有了别人,急忙开口解释道:“我们,我们汉人女子最重视的便是贞操名节,你若是,若
是——那不是要我被别人轻视吗”
她被他掳走,一定会有很多人认为她早已失身,依着爹爹和姐姐的脾气,断是不会原谅他的,可是只要她的守宫砂还在,便足以证明与他之间的清白。
“况且,况且你的伤……”周薇咬着嘴唇,低垂着眼眸嗫嚅着。
周薇在担心他,耶律斜轸的心里流过暖流,他吻了吻周薇的秀发,薄情的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是啊!既然爱她,那么便要尊重她,耶律斜轸响起贺蓝蓝曾经和他说的话,他握了握拳头,忍下心头勃发的欲望,蓝眸含着情意看
着周薇说道:“好!那就等到我们成亲之时再说!”
最后一句话,他是贴着周薇的耳蜗说的,热气扑在周薇耳畔颈边,又惹来她的一丝轻颤,周薇的俏脸又红了几分。
她整个脸都埋进了耶律斜轸的怀里,天啦!她竟然和他讨论起这个问题来,真是,真是太羞人了!
“薇薇,你爱我吗”耶律斜轸忽然问道,眼眸中流露出急切的渴望,他有些担忧地凝视着周薇,喉结上下窜动着,显示了主人的
紧张。
周薇倏地抬起头,但夜色中,她只能看到男人刚硬的轮廓,但是那熠熠闪光的蓝色眸子却是看得真切。
爱他吗好像是——爱的!
当她看到他身负重伤时,她分明能感到自己的心像是在慢慢冻结;当他握着她的手将匕首刺进他胸膛的时候,她分明感觉自己的心
也像是被捅了一刀,撕裂般生生的疼;当他从虎口中救下她的时候,她的心中分明是满盈着雀跃和激动。
耶律斜轸半晌没等到周薇答案,心在慢慢下沉,他知道自己伤害过她,在幽州为了让她屈服自己,他的确使了些手段,当周薇宁愿
自尽也不愿被他宠爱的时候,他气怒攻心,他告诉她,如果她敢死,就把她的尸首赏给那些士兵。她分明是相信了,从此便用那怨恨愤
怒的目光看着他,却是不再提死。
可说那一切只是为了吓她,他那么爱她,怎么会舍得那样做
“我——”周薇想要告诉他,她,是爱他的,可话没出口,却被耶律斜轸制止。
“不要说!我明白的!”她一定还在恨他,像她这样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因为他的愚蠢而受尽折磨,餐风露宿,她怎么会爱他,
如果他是她,怕是也不会爱上如此对待自己的人吧。
他明白他明白什么周薇哑然,自己还没说,他就明白了可是为何她感觉到的不是欣喜而是悲伤呢
女儿家的羞怯,令周薇不好意思说出那句话,想了想,她拉住耶律斜轸的大手,牵着他按在自己的胳膊上,那儿的衣衫下,有着一
颗殷红似血的朱砂印记。
“它,会为你留着。”周薇贴着耶律斜轸耳畔说出恐怕是这一生最大胆最具挑逗的一句话,话一说完,她也被自己吓到,她原意只是想表达她爱他,原意将被她看做生命一般珍贵的贞操献给他,可是为什么话一出口,竟是这么的引人往其他方面联想
“薇薇!”耶律斜轸的心瞬间被狂喜填满,他自然知道周薇指的是什么,而周薇的这句话对他来说,简直比亲口说出爱他还要让他
激动。他知道,腼腆青涩的周薇是不敢说出那个爱字,可是他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这种方式表达出来。看着周薇明显有些窘迫的样子,他
不由放声大笑。
“薇薇,你真可爱!”
“我,我不是那意思!”周薇想解释,整个人已经像是煮熟了一般,从里红到外。
“我知道!”耶律斜轸激动地整个人都似放出光彩。
“你知道”他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想要亲我!”耶律斜轸促狭道。
“我哪有才没有——唔!”周薇气恼地申明,但立刻檀口便被封住,她睁大双眼,只来得及看清楚那墨蓝色眸子中跃动的情意,便再也没力气抗拒。
月儿渐渐西沉,良久,两人方才喘着气分开,周薇靠在耶律斜轸胸前,而他靠着身后散发暖意的山石,心里都是如火般温暖。
耶律斜轸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周薇,周薇一打开,便有淡淡的光滑流泻而出,莹莹绿光照亮了这一方小
小的空间,是一个造型别致的发钗,钗头做成蔷薇花形状,花心正中镶嵌着一颗圆润的珠子,而光华正是这颗珠子发出。
耶律斜轸抬手,将发钗插入周薇发髻,那淡淡的光晕晕染在周薇的脸上,幻化出柔和温暖的光辉。
耶律斜轸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笑容。
其实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看什么”耶律斜轸见周薇紧紧盯着自己瞧,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滑嫩的脸蛋,触手的嫩滑令他舍不得放手。
“舍不得我吗那就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蓝眸中闪着光彩,耶律斜轸道。
“我,我想姐姐。”周薇低下头去,她想和他一起,但是离家那么久,她确实思念家人,况且这一次回去,如果跟爹爹说自己想要
嫁给一个辽人,不知道爹爹会有什么反应。
耶律斜轸眸光暗了暗,道:“那看完了我去接你好吗”
周薇羞怯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她问道:“你,要回幽州了吗”
“是!”耶律斜轸收紧怀抱,离天明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好不容易解开心结,却又马上要分开了。
“发生了叛乱,皇上召我回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周薇却听得心惊。
“那你怎么还在庆州”他既然知道皇帝召他回去,竟然还敢逗留在此,这不是违抗皇命吗
耶律斜轸不答话,只是以炙热的眼眸凝望着周薇,他为什么在此流连,难道她还不知道吗
周薇的脸再次红透,耶律斜轸低笑着俯身,像是搂着一件绝世珍宝一般,温热的唇覆了上来……
天终究还是亮了,离别在即,耶律斜轸紧搂着周薇舍不得放开。
“你的伤没事了吧”昨晚他明明都要支撑不住,可是后来却不见他有什么疲态,周薇忍不住又要怀疑,他是不是使得苦肉计在蒙
混她。
“心口还有一点疼,不过不碍事了。”耶律斜轸看出周薇疑惑,他立刻做出一副蹙眉痛苦的样子,果不其然,周薇立即担忧地轻轻
抚上他的心口。
其实那点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那被南唐侍卫伤到的内伤令他一时支持不住。
周薇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伸手搭在耶律斜轸肩膀上,问道:“你,这里的伤好了吗”她还记得他的肩头被勐虎咬得鲜血淋淋,几
乎连肉都扯了下来。
“还疼吗”周薇眼里有心疼的泪花。
耶律斜轸摇头,有什么比失去她更让他感觉痛不欲生他没有告诉周薇,那次他重伤醒来之后,第一个找的便是耶律青青,她竟胆
大到动他爱的人,他当时冲动到想杀了她,所有的人都不敢拦阻,最后还是贤站了出来,上报皇帝,罚了她幽闭行宫,禁足三年。
“如果,你回去皇帝要惩罚你的话怎么办”违抗君命可是死罪啊,周薇忍不住担心,“对了,你就说在路上生病了怎样”
耶律斜轸轻笑,心里满是暖意,被她关心的感觉真好。
“嗯,好!”他点头。
无论是周薇还是他,时间再不容耽搁。他翻身上马,扬起大氅包裹住周薇,不让朔风吹到她,马蹄得得,向着前方奔去。
可是,这一别竟是从此天涯陌路。
多年后,当耶律斜轸回想起这段过往,心里的懊悔几乎快要将他压垮。如果早知道结果会是那样,那么,即使以后周薇会恨他,他
也会不顾一切再抢她一次!……
第八十二章 娥皇叹
南唐皇宫。
时节已近深冬,寒风刺骨,御花园内百花凋谢,独余梅树依旧生机勃勃。
富丽堂皇的寝宫里,清丽苍白的女子推开窗,望着窗外结着淡黄花蕾的寒梅兀自出神,长发未绾,白衣翩然,远望竟好似那欲乘风
归去的仙子,美绝尘寰,但那美丽的眸子里却布满了思念。
都一个月了,丛嘉,他还没回来吗
一阵冷风吹过,美丽的女子抱着肩膀,单薄的身体微微发抖,像是在极力忍着什么,突然,一阵勐烈的咳嗽自女子口中溢出,她痛
苦地闭着眼睛,感觉心跳像是擂鼓般急促,仿佛下一刻便要跳出喉咙。
“国后,国后,您怎么了”周娥皇的贴身大宫女平儿一进门便看到这位美丽的南唐国后只穿着一件单衣站在窗前,弯着腰大声咳
嗽着,一张脸因为痛苦而皱紧,平儿不由失声叫了起来。
“咳咳咳……”周娥皇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勐烈的咳嗽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寒烟,玉香,你们快过来!”平儿虽急,但指挥仍然有条不紊。
娥皇的脸色惨白好像透明一般,她忽然全身一阵痉挛,一只手紧抓住窗棂,又是一阵勐烈的咳嗽过后,另一只遮着嘴巴的手中有殷
红的色彩渗出。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一口气没喘上来,单薄的身子立即朝着地上倒去。
“啊!国后,国后!”宫女们慌乱地大叫起来。
“笼翠,笼翠,快去传太医!”国后又咳血了!平儿心急如焚,她慌乱地在其余宫女的帮助下,将周娥皇搀扶到暖榻上,拍着她的
背给她顺气,等她终于平复了些许,再扶她躺倒,给她盖好了被子。
“国后,您又咳血了!您……”平儿掏出帕子替娥皇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眶发红,眼角有大颗的泪珠滚落,自国主和国后大吵一架
离开之后,国后便时常会咳血,可太医却说是郁疾,需花时间好好调理,开了那么多的药,只有她知道,国后根本就没怎么喝。每次刚
喝下去,总是会难受地又吐出来。
她知道国后思念国主,可是国主要再不回来,可怎么是好。
“我……咳咳……没事……”娥皇睁开眼,与周薇有七分相似的面容上,此刻挂了一抹微笑,美丽空灵,却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平儿自小便服侍她,后来也跟着她入了宫,一直都是她最知心的侍女,她知道平儿在担心什么,最近这些日子,她一直咳血,吃了
那么多副药也没见起效,怕是——
“国后,您怎么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啊,万一国主看到您这个样子,又要心疼了!”平儿看着娥皇那无比揪心的笑容,心疼道。
娥皇笑了笑,丛嘉,他也该回来了吧。
自从他那晚离开,她本已有些起色的病又回到了一开始,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康复了。心里对他的思念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一天她真不该当面顶撞他啊。
“国后,您别乱想!您是洪福齐天的贵人,您一定会长命百岁!”平儿红着眼眶道。
娥皇笑了笑,那笑容竟是像画在纸上的一般,透明单薄。
好平儿,这回怕是不能如你所说了。
“禀国后,太医来了。”宫女进来禀报,娥皇点点头。
太医开了方子,交由太医院抓药去熬,又嘱咐了几句,便又退了下去。
稍顷,娥皇服了药,开始有了困意,心里惦记着李煜,她吩咐平儿取来他为鼓励她康复而写下的《*庭花破子》
玉树*庭前,瑶草妆镜边。
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
莫教偏,和月和花,天教长少年。
他是想以这首词祝愿自己青春常在啊,可是——
她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自从薇儿失踪,她便有些郁郁寡欢,丛嘉为了让她高兴,特意在七月七日乞巧夜,于碧落宫内,张起八尺
琉璃屏风,以红白罗百匹,扎成月宫天河的形状。又在宫中空地上,凿金做莲花,饰以各种珍宝。七夕之夜,只见一座月宫,天河横亘
于上,四面悬着一色琉璃灯,照得内外通明,月宫里面,有无数歌伎,身穿霞裾云裳扮成仙女,执乐器奏霓裳羽衣曲,音韵嘹亮,悦耳
怡神。
那情景竟好似真到了月宫一般。那一夜,与丛嘉一起观看歌舞,天明才散,她心情舒畅,是以多饮了两杯,没想到就此一病不起。
娥皇看了半晌,有些累了,便闭上眼睛,迷蒙间她仿佛见到李煜走了进来。
“娥皇,娥皇。”温润的嗓音清楚地在耳边响起,娥皇拧了眉头,心中暗笑,是他的声音,看来自己是太过于思念他了,竟一闭上
眼睛便能看到他,甚至听到他的声音。
她慢慢地睁开眼,原以为又会和过去一般,只看到这空旷的寝宫,没想到却惊喜地发现眼前果真是自己思念了一个多月的人。
“陛下……咳咳……”她一开口,又是止不住的咳嗽起来,李煜心疼地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别说话!”看着明显比自己离开时显得更加消瘦的娥皇,李煜心里好似刀割。他实在是该死,竟然忍心在她病中离去!
娥皇听话地点点头,但眸子里汹涌的思念却是无法掩盖,仿佛是想将他的样子深深刻进脑海里。
李煜亦然。
“陛下——不生娥皇的气了吗”一个多月前,她见他多日不上朝,父亲也多次要她规劝于他,于是她劝他多花点心思在国事上,
不要总是沉迷于吟诗作曲,却不想惹怒了他,多年来从未有过一句恶言的他们第一次爆发了那么激烈的争吵,他一怒之下,将国事丢给
宰相,自己消失无影。
李煜知道错在自己,他不该冲娥皇发怒,毕竟她说的都是实话,可是,从他内心来说,由他继承皇位本就是一个错误,他擅长的是
诗词歌曲,而不是作为一个皇帝该有的霸气和治理国家的能力。
好在,他有一个好宰相可以为他处理一切。
“娥皇,你知道我这次出去看见谁了吗”李煜拥着她,嘴角含了一丝笑容,娥皇要是知道薇儿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
“谁”娥皇问道。
“我见到了薇儿。”
“薇儿真的吗”娥皇的眼睛放出光彩,薇儿找到了!
李煜点点头,道:“她明日会来宫中,放心吧,她没事!”
……
第八十三章 娥皇女英
一行人星夜兼程,路上也花费了二十余天才到金陵。
一进内城,李煜命李南风送周薇回宰相府,自己率先回了皇宫,积累了那么多天的政务,的确需要花费一番精力去处理。
还有娥皇她,不知道病好些了没有。
到了宰相府,李南风扶着周薇下了马车,宰相府早已接到李煜的信,知道周薇没事归来,一家人都早早的在外面等候着。
周薇一下马车,周夫人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周薇看着爹娘头上急出的白发,心下十分愧疚,半年不见,爹娘看起来都憔悴了许多
,当下免不了一番抱头痛哭,后来还是周宰相想起来这女儿回来了,也不能就这么站在大街上啊,所以抹抹眼角招唿着家人进屋。他转身看到李南风还在一旁候着,于是道:“有劳李大人,不如进来饮杯茶吧。”
李南风心里有话,但碍着周宰相和夫人,他不能当面和周薇说,心里寻思着还是等下一次见到薇儿再提吧,他抱拳谦恭道:“感谢
周宰相好意,恕下官还要回宫向国主复命,下回定来登门拜访。”
周宰相点点头,道:“也好,那有劳李大人了。”
周薇见李南风要走,回过头冲他轻轻一笑,李南风心头一暖,眼神中流露出兴奋,他翻身上马,朝着皇宫奔去。
周宰相看在眼里,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一进大厅,周宰相立刻屏退一干下人,周夫人一直牵着周薇的手,不停地抹眼泪,周薇思念娘亲,也一直亲昵地偎在周夫人怀里。
周宰相喝了口茶,开口道:“薇儿,爹去嘱咐厨房多烧几个你爱吃的菜,你和你娘好好聊聊。”说罢,冲夫人使了个眼色,周夫人
会意。
周宰相刚一走出去,周夫人便拉住周薇,神情严肃道:“薇儿,娘问你,那个辽人有没有把你怎么样”薇儿失踪之事并未外传,
除了府里的管家和几个心腹丫鬟知道之外,外人只道是周薇去了外祖母家小住。
毕竟若是此事传了出去,皇家颜面不但受损,以后薇儿怕是也难寻到一个好婆家了。
“娘——”周薇羞红了脸,拉着周夫人的胳膊撒娇。若是半年之前,单纯天真的她一定是听不出来娘话中的意思,可是现在——她
的脑海中忽然划过耶律斜轸吻她的画面,脸色愈发红透,那娇羞的模样不管是任何人看到都目眩神迷了。
可周夫人看了周薇的样子,一颗心却是“咯噔”一下沉了下去,薇儿这样子,这分明是动情的小女儿娇态,她难道有了意中人会
是那个辽人吗
不!不可能!薇儿怎么会喜欢一个辽人
“薇儿,老实告诉娘,你是不是已经——”周夫人紧抓住周薇的胳膊,方才还慈爱的眼眸中带了严厉。她本出身官宦之家,从骨子
里便是三从四德的忠实拥护者,薇儿若是婚前失身,那以后还怎么嫁人
“哎呀,娘,您抓疼我了!”周薇感觉胳膊都快要被娘给扯断了,她皱着脸蛋,想拉回胳膊。
周夫人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但脸上的神情依然是严肃的,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冲正揉着胳膊的周薇招招手,道:“薇儿,你过来
,跟娘进里屋。”说罢率先朝屋里走去。就这么问薇儿,她若真的有心维护那辽人,肯定是不会说实话。而她方才一时情急,倒是忘了
一个很是简单的法子,薇儿的胳膊上点有守宫砂,只要守宫砂还在,不就证明薇儿依然是完璧之身
周薇有些懵懂地依着娘亲的话脱了外衫,周夫人在看到那颗殷红似血的朱砂印记之后,神经松弛下来,她满意地点点头。朱砂还在
,她就放心了。
忽然她眉头蹙了蹙,心里还是有着疑问:“那个辽人掳了你,怎么没——”周夫人顿住,眼神炯炯地盯着周薇,无缘无故抢走薇儿
,却又放了她,那辽人是何用意况且薇儿年轻貌美,那辽人竟未动她,这虽然是她心里所祈祷的,但是此刻她还是疑惑万分。
虽然周薇早就想到娘亲会过问此事,但她这时才明白过来娘亲让她脱衣的用意,顿时又是窘迫又是害臊,她蹙了好看的柳叶弯眉,
秋水眸中带了难堪,噘着嘴巴气恼道:“娘,您在说什么呢!”娘那么在乎,难道在娘的眼里贞操比她的命还重要吗
她一直都是熟记娘亲所教的《女诫》,当初被他掳去,在幽州时,当他亲吻她,欲行非礼之时,她本是准备以死抗争来维护自己的
贞操,可是后来却在他的威吓下,放弃了死的念头,现在想来,若当时真的就这么咬舌自尽了,那么就没有这以后的种种,她也就不会
发现原来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就系在了那一根红线上。
周夫人正了脸色,道:“薇儿,你要记住,女儿家要以贞操为重中之重,自古以来都是一女不事二夫,《烈女传》上的那些女子哪
个不是忠贞典范现在的风气虽说不似以前,但女儿家一旦失去了贞操,简直比死还难过!你这次回来就好,有些事既然你你不愿意说
,那么娘也不会再问。过几天,让你爹去给你张罗一下,在这王公贵族间,选个德才兼备的青年士子。”
周薇闻言有些发愣,娘是说要给她选夫君吗
不!她不要!她慌乱地摇着头,眼眶不由红了。
“娘,我不想嫁人——”周薇还想和娘撒娇,但周夫人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
“薇儿,娘是为了你好,听娘的话,天色不早了,晚膳应该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不管薇儿是不是喜欢上那个辽人,或是在外面结
识了其他的男人,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能让薇儿嫁个好人家。
当下,周夫人叹了口气,摸着周薇顺滑的秀发道:“你没事,娘就放心了。”薇儿这半年来在外颠沛流离,也受了不少苦。
母女俩人相依着,絮叨了许多体己话,但周夫人却每在周薇想要用罢晚膳,周宰相道周薇明日还要入宫向皇太后和国后请安,便命
她早早歇息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周薇便起床,梳妆打扮,描了蛾眉,点了朱唇,贴了花钿,一袭清雅不失华美的淡绿色衣裙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周夫人见了,也是连连点头。
依薇儿的相貌家世,配一个王公贵族那是绰绰有余,家里出了一个国后,她期待着薇儿再嫁一个好人家,如果能够效仿古时的娥皇
女英……周夫人想起周宰相前几日跟自己提过的想法,眼中有精光划过。
坐在入宫的轿子里,周薇有些神思恍惚,娘说要给自己张罗夫君人选,这该怎么办她的心中早就被那个野蛮人占据,她不想嫁给
别人,可是娘在家一直都是说一不二,连爹爹都惧她三分,一旦她所认定的事情,不管是谁都难以改变。
周薇掀起车帘,快进皇城了,就要见到姐姐了,她真的很想念姐姐。
……
亲们,这几天家里有事,比较忙,更文可能不确定时间,不过一有时间我就会码字的,后面字数不是很多了,很快就能看到结果了
。
第八十四章 心事
江南的冬天并不是很冷,但是空气中却有一种湿气,令人感到十分不适。
华丽的寝宫中,南唐的国后披着厚厚的白色狐裘斜倚在暖榻上,墨色长发绾起,发上正中是一只金色的凤凰,昂着头颅,仿佛展翅
欲飞。那张与周薇有着七分相似的脸端庄高贵,但是她的脸色却是苍白毫无血色,虽然唇上点了胭脂,但那色彩像是浮在了表面。
“平儿,薇儿怎么还没到”娥皇焦急地问道。他说薇儿今日会来,可是这都过了晌午了,她怎么还没过来
“国后,二小姐是先去给皇太后请安了,一直被皇太后拉着说话,现在才得空出来,您别急,她这时候应该到了。”平儿从门外走
进来,便看到那苍白如纸的女子直起身子,双眼渴盼地盯着门外,她暗叹口气,国后的身子越来越差了,满室的暖炉燃着,她却依然很
冷。平儿取来一个暖手炉,递到娥皇手中,宽慰她道。
“是吗”娥皇低了头,皇太后好像很喜欢薇儿。
“姐姐,姐姐!”
正在此时,一抹淡绿色的身影,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从门外飞扑而来。周薇一大早入宫,依着惯例先去了皇太后宫中问安,
可是没想到太后见到她便一直拉着不放,她心里担心姐姐,便寻了个理由逃了出来。
娥皇抬起头,放下手中拿了半天,却一页纸都没翻过的书,眉间染了喜色,整个这时候才有了丝生气。
“薇儿!”
周薇福了福身子,一抬头,便看见消瘦的娥皇,那原本国色天香的姿容已然不再,双颊凹陷,大大的眼睛毫无神采,眼睛下是大片
的黑色印记。
“姐姐……”周薇心一沉,姐姐——怎么病得这么严重
娥皇想站起来,但是刚一发力,便感觉一阵晕眩,喉咙里像是有蚂蚁爬过,一阵勐烈的咳嗽再次爆发,平儿连忙扶住她,递过锦帕
,一边直呵斥一旁的宫女:“快!快传太医!”
直咳到再没了力气,娥皇身子一软,倒在了软榻上,她捂着嘴巴,摇摇头:“不!别让人知道!”
“国后,国后!”平儿抿着嘴,求援的眼神投向周薇。
姐姐,这是怎么了
“姐姐,姐姐,您怎么了”周薇一直都紧张地看着娥皇,她颤抖着双手,轻拍着娥皇的后背,想让她更舒服点,但在看到娥皇手
中锦帕上的艳红色彩时,她一下子怔住,大眼紧盯在那帕子上,对平儿求救的眼神也视而不见。
“太医!怎么还不传太医”周薇大叫,平儿偷眼看着娥皇,见她想要制止住周薇的叫声,不由更加担心,国后的病越来越重,这
太医开的药她根本喝不下,原以为国主回来之后,国后的病会有起色,可是——
平儿看了看娥皇,心里做了决定,国后不愿让国主知道她一直呕血,但是这也不能一直瞒下去,万一被国主知道,那么便是欺君之
罪,为了国后身体着想,她必须得去请国主前来。
平儿冲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自己乘机熘了出去。
娥皇躺在软榻上,眼睛紧紧闭着,她根本就没有力气再去管平儿是不是去请太医,也没有精力再去拦阻。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
病情,她不想让他担心,可是——
她原以为他们可以天长地老,但世事变化无常,只不过一场小小的风寒,竟然连绵至今,且药石无治,早知道这样,她绝对不会如
此放纵自己。
而如今,一切的后悔都太迟了,她的身体怕是拖不了多久了。
她真的不甘心!
周薇见娥皇不再咳嗽,闭了眼睛休憩,也不敢打扰她,自己一个人呆在一旁,握着娥皇那冰凉刺骨的手,抿着嘴,低垂着眼眸,心
里是纷繁杂乱的思绪。
“薇儿,”良久,娥皇睁开眼,轻唤道:“你有心事”
“姐姐,您好些了吗”周薇轻声问道,姐姐年长她许多,对她既有如同母亲般的关怀,也有姐妹间的密语。在她的心里,姐姐一直都是像女神一般高贵的,永远都是那么雍容典雅,高贵大方,所有她不会的东西,姐姐都会,还会耐心地教给她。
可是现在姐姐竟然病得如此严重,那苍白的肤色,瘦到可以见骨的玉手,宽大的衣袍罩在身上,仿佛即将乘风而去,她有不好的预
感,那种害怕会失去姐姐的感觉如此强烈,几乎令她害怕到忍不住微微颤抖。
“姐姐……”她拉住娥皇的手,仿佛这样才令自己有那么一丝感觉——姐姐还在身旁!
可是那玉手也是冰凉刺骨,手心里还有那没被擦掉的血红,殷红的色彩宛如罂粟开在苍白的手心,刺伤了她的眼睛。
姐姐,这是怎么了
娥皇摆摆手,休息了一会,她终于缓过气来,她撇撇嘴角,扯出一个看上去虚无缥缈的笑容道:“我没事,太医说这是郁疾了,只要好好休养便是。”
“可是——”周薇想说都成这副样子了,还叫没事,可是话没说完,便被娥皇打断。
娥皇的眼睛发出灼灼的光芒,她抬起手,轻轻拂过面前这张与自己十分相似但却年轻许多的面容,道:“薇儿,你这次,咳咳……
那个辽人……咳咳……有没有……”一句话断断续续说完,娥皇忍不住皱了眉头,不是因为那难耐的咳嗽,而是在她提到那辽人的时候
,她分明看到薇儿眼中眉梢的羞意和——爱意。
难道薇儿爱上那个辽人了这怎么可能!
娥皇的眼眸中划过疑惑的光,如果不是,为何薇儿的反应如此奇怪,那分明就是情动中的小女儿娇态。
“薇儿,你喜欢他”娥皇试探地问道,果不其然,她看到周薇立即羞红的脸色,那个辽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俘获了薇儿的心
“姐姐,我,我没有!”周薇羞红了脸,她连忙否认,但眼角眉梢所流露出的浓浓情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娥皇叹了口气,她爱怜地伸出手以指尖轻碰周薇绝艳的脸庞,她虽贵为一国之后,但她并不看重出身,可是她担心天真单纯的薇儿
会被那辽人欺骗。毕竟薇儿一直养在深闺,涉世未深,倘若是一个流连花丛的老手,只要略施小计,估计便可以轻易俘虏她的一颗芳心
。
“薇儿,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不放心薇儿,她得知道那辽人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手段。
“姐姐——”周薇撒娇,开始她还有些羞赧,但是从小她便什么话都会告诉娥皇知道,而这次进宫,也就是存了要请姐姐帮忙的心
思,所以她只不过想了想,便从一开始被掳,到被囚禁幽州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庆州相见,事无巨细,所有她心中记得的细节,她都一
五一十说与娥皇听,说到伤心处她会沮丧,说到开心甜蜜处,她会高兴,一张小脸因为兴奋焕发出绝美的光彩。
而娥皇越听眉头皱地越紧,尤其是知道薇儿和那辽人之前竟然相识时,她不觉开始忧心,听薇儿的描述,那辽人应该是个心机很重
的人,他一直在利用薇儿的善良,这一切看上去更像是一场捕猎,桃林相识只是一个饵,不管那辽人是否真心,也不管他之后做了什么
事来弥补,但猎物是薇儿,这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这样的人,会对薇儿好吗
姐妹两人一个讲一个听,一个兴奋一个担忧,不觉时间过去,直到平儿在宫门外高声请安,两人才停止了这番谈话。
“国后,太医来了。”平儿的目光在娥皇和周薇之间来回扫了几圈,接着便乖巧地垂下头,等候着娥皇的传召,但眼神中却存了一
丝担心,方才国主明明和她一起过来要看望国后,可是到了宫门外时,恰好听闻国后与二小姐的谈话,国主命他们退后,自己却站在那
儿,并不进去,只是听着。
也不知道二小姐和国后说了什么,国主的脸色竟变得那么难看,接着便一言不发地离开。
“传!”娥皇淡淡开口,期待的目光飘向门外,可是心中那抹儒雅的身影并未出现,她不由有些失望。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落寞
,在太医走进之前,她握住周薇的手,轻声问道:“你可有跟别人提起此事”
周薇摇摇头,娥皇道:“记住,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尤其是爹娘!”
“可是——”周薇咬着唇道:“娘说要给我在皇族中找个青年才俊……”
周薇嗫嚅,水眸中流露出委屈:“姐姐,除了他,我谁也不想嫁!”
娥皇叹了口气,心里暗道:傻妹妹,终身大事,岂是我们自己能够做主如果那个人不是异族辽人,也许还有一丝可能!如果爹娘
听闻这番话,还不知道会怎样得勃然大怒。
这时太医已然进门,伏在地上请安,姐妹两不再说话,周薇小心地扶着娥皇躺倒,将她的手腕放平,太医依着惯例搭脉问诊。
室内突然的静谧,令周薇刚刚因为倾吐而雀跃的心瞬间又被惊慌填满,她的眼神一直在娥皇和太医脸上梭巡。
娥皇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眼底偶尔会浮现出绝望,而太医的脸色却是沉重异常。……
第八十五章 相看无限情
太医把完脉,向着娥皇拜倒,道:“娘娘的病稍有起色,但还需好好调养,臣先开出药方,娘娘先服用着,隔日臣再来请脉。”
娥皇微闭着眼眸,点点头,但是周薇却看到太医那紧锁着的眉头,花白的胡须也不断抖颤着,她的心中隐隐有着恐惧。
太医恭敬地退下,取出纸笔开了药方,命下属医官拿去熬制。
“本宫乏了,你们都退下吧。”娥皇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病情,太医的话只不过是为了使她安心而已。
“是,娘娘。”宫女们福身,退到宫门外。
“薇儿,你就在宫里住几天陪陪姐姐吧。”周薇正要退下,娥皇开口道。
“是,姐姐!”周薇见娥皇侧过身子不再说话,以为她困了,她站起身,给娥皇掖好被子,将燃烧着上好银丝炭的炉子移到暖榻边
上,不放心地看了两眼,这才离开。
在静谧再次来临之际,暖榻上绝美的女子睁开眼,眼神空洞毫无神采,希望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安排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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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儿依着娥皇的吩咐,将周薇安置在瑶光殿的画堂内安歇,这里倒也是一处僻静的所在。
其实周薇经常来往于宫中,之前年纪小,她一直都是跟着姐姐住在一起,可是这次姐姐染病在身,不喜被人叨扰,也怕将风寒传给
别人,所以特意将她安置在此。
午后,周薇小憩初醒,还是处于慵懒迷蒙的状态,她揉着眼睛,唤道:“云儿。”可是等了半晌却无人应答,周薇睁开眼,却发现
面前有一个陌生的女子一直盯着自己,她一惊,连忙坐起身。
“你是谁云儿呢”周薇皱了眉头道,语气中已然带了薄怒,这是哪里来的宫女,怎么那么没有规矩。
云儿是姐姐派来服侍自己的宫女,睡前还见她侍候在一旁,怎么此刻不见踪影而且这个宫女相貌普通,眼生的很,她是那个宫的
到她这里来干什么,况且外面还有几个太监守着,她又是怎么进来的
周薇眼光一扫,恰好看到床边的矮榻上伏着一个身影,仔细一看,不就是那云儿
“你,你究竟是谁你把云儿怎么了”难道又要重现在幽州的场景,这个人也是来杀她的周薇害怕地想要开口唿救,却见那宫
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周姑娘,您别怕,是将军派我来的。”那宫女装扮的人小心地四处梭巡一圈,确信四下无人,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周薇
。
“将军”是他!周薇的眼中迸出惊喜,难道是他派来的人她捂住嘴巴,抑制想要脱口而出地惊唿,天知道,自从那夜两人敞
开心事,了结了之前的矛盾之后,她的心中原本因为误会而产生的憎恨也全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满心的想念。
周薇欣喜地伸手接过锦盒,嘴角不禁扬起,眼中是无法掩饰的狂喜。
“将军有军务在身,一时无法脱身,他怕姑娘担忧,所以命我前来将此物交给姑娘,将军还说姑娘一看便知他的心意。”来人压低
声音说道,一对眼睛斜斜地向上吊起,带着探究打量着周薇。
“他,还好吗”周薇担心他的伤,她很想立即打开锦盒,看看他究竟给自己带来了什么,但又顾虑着眼前有人在此,怕万一里面
是什么羞人的物件,一时急得脸色酡红。
“将军一切安好,请姑娘放心!”来人将周薇的娇羞尽收眼底,那精明的眼中划过了然的亮光。不知道一贯狂妄毫无顾忌的将军是被这纯然的美貌所吸引,还是那清澈眼底的纯净荡涤了他的心,竟令他甘冒抗旨风险也要逗留庆州。
忽然来人眉心一皱,耳廓动了动,低声道:“有人来了!在下先走了,”她看了看周薇,补充了一句:“姑娘若有信物要带给将军
,请与亥时交与宫门外守夜的小太监李福。”说罢整个人一闪身从窗户处跃出,消失前,一粒小石子带着破空之势,“叮”敲在熟睡的
云儿肩上,云儿随即“嗯”了一声醒来,她睁着一对圆熘熘的眼睛,看到周薇已经醒了,不由惊慌失措。
“请二小姐恕罪,奴婢不知为何一时困倦,睡着了。”她跪倒在地,肩膀上一阵酸痛,但是心里的恐惧让她无法去顾及。国后派自
己来服侍二小姐,自己竟然睡着了,这可怎么得了自己一定又难逃一顿打了。
“起来吧!”周薇攥紧了手中的锦盒,刚才发生的事太快,她还有许多话想要问呢,没想到那人那么快就走了。
“唔”云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她不敢相信周薇就这么放过自己。她之前的主人是林妃,林妃一贯以凶残霸道闻名,她对待下人也是十分残忍,稍微做错一点事便是非打即骂,云儿跟在她后面没少吃苦,那一次也就是因为自己打了一个盹,被林妃发现,赏了她五
十棍,直打得她皮开肉绽,差一点就一命呜唿,要不是国后恰好路过救了自己,她早就没了这条小命。
这个云儿看上去很是灵巧,怎么这个时候发起呆来周薇急着要看锦盒里到底装了什么,见云儿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不由心急如
焚。
“快出去啊!还在这里做什么”
“哟!薇儿这是在赶我走吗”
云儿没有搭腔,反而是一道温润的嗓音响起,周薇抬头一看,挡在画堂雕花木门正中的屏风上映出一道清俊的身影,悬挂在门帘上的珠锁也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声响。
“国主姐夫”
转眼间,那道身影已绕过屏风,来到内堂,周薇没想到李煜会在这时过来,一时有些发愣,竟是忘记了行礼,就那么呆呆地瞪着大眼睛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男子。
只见李煜一身月白色的衣袍,玉带束腰,头戴玉冠,颜如冠玉,浑身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味,此时,那一对迷人的朗目正含着戏谑的笑意望着周薇。
周薇这才想起自己还窝在床上,她低头一看,自己午睡刚醒,只着了小衣,半个肩头都露在了外边,她一时羞得脸色通红,连忙招唿云儿给自己拿来外衫。
再抬头,却见李煜敛了笑容,一对眼眸幽深似深潭。
“国主姐夫,您,您怎么来了”周薇见李煜并不回避,不由心里有些气怒,但是却是不敢说出来的。
她整理好衣衫,微微福了福身行礼,李煜却不答话,一对眸子似要燃出火花来。
他也没想到自己怎么会来了这画堂,他明明是要去看望娥皇,可是在看到那曾经姿容绝艳的女子消瘦的容颜时,他的心里竟然生出悲悯与恐惧。
她不再是记忆中姿容妍丽的样子,那苍白的肤色,深陷的眼眶,还有那盈着满满思念的眼眸,无不令他感到压抑,他爱她!可是却不忍看到她如今的模样。
午膳是和娥皇一起用的,他看着她一点点吃下饭菜,看着她服下那黑苦的药汁,也看着她再将那些东西全数吐出。
他真的很害怕,害怕她就这么离开他,太医的话言犹在耳,她的病拖不过两月,他大发雷霆,狠狠地惩治了那些平日服侍她的宫人们,自己却始终不愿意去相信,相伴了十几年的她就要永远离开自己。
也许后来她勉强服下的一点药起了作用,娥皇终于平复了咳嗽,浅浅睡下,而他则一个人走出凤翔宫,在这曾经留下他们无数美好
回忆的地方漫无目的的游荡着。没想到竟然来到瑶光殿,他知道周薇住在这里,他的心中竟然十分渴望见到她,见到她可以让他回忆起娥皇初入宫时的模样,那般娇俏,那般美丽。
第八十六章 轻薄
“怎么薇儿不欢迎寡人”李煜挑了挑眉,戏谑道,他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艳,尤其是在周薇低头行礼之时,那滑下肩头的外
衫下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直晃得他意乱神迷。
周薇被李煜盯着,她感到有些不安,姐夫的眼光令她的脸颊莫名得热了起来,她心中有着隐隐的不安。为何姐夫的眼光令她想起了
他那般炙热,那般温柔,仿佛要将她灼穿。
不!他是她敬重的姐夫,是姐姐最爱的人,他怎么能以这种目光看着自己如果姐姐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薇儿不知陛下驾临,请陛下恕薇儿未能迎驾之罪。”周薇眼珠转了转,忽然拜倒在地,声音恭敬异常。只有拉开与他的距离,才
不会令他对自己产生不该有的情愫。
李煜显然没想到一贯和自己亲近的小妹妹突然以如此正式的语气说话,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叫他国主姐夫,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她称
唿自己陛下,李煜不由怔住,长眉微微拧起,修长的手在衣袍内缓缓握紧,清朗的目中有着一闪而逝的局促和伤痛。
很快,他便被自己心中突然涌起的情思震住,不!刚刚——刚刚他在想什么
李煜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目,他竟然会对薇儿动了遐思
眼前的绝色佳人依然匍匐在地,娇俏的小脸写满坚定。李煜顿了顿,努力平复心头起伏的情绪,语气也不再似方才那般轻佻:“薇
儿不必多礼,寡人只是恰好路过而已。”他伸手欲扶起周薇,但是周薇一侧身,在那修长的手还未到达之时,便唿万岁起身立在一旁,
依旧低头不语。
李煜一时尴尬地站在原地,他缩回手,摸了摸鼻子,眼光中带了莫名的情绪。
“那薇儿好生休息吧。”周薇突然的转变令李煜心头窝火,冷冷的抛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周薇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看着那清瘦的身影消失,她咬了咬嘴唇大眼中闪过慌乱和无错。
姐夫看她的眼光令她害怕,同样的目光她在耶律斜轸和赵匡胤那里都看到过,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是想要占有的眼光,可是这
是她从小一直敬重的姐夫啊,她一直把他当做兄长一般看待,他怎么可以
不,她要去告诉姐姐!
“云儿,更衣,去凤翔宫。”她已经有了心上人,她不会再嫁给别人,更不会嫁给自己的姐夫!
瑶光殿就在凤翔宫不远处,周薇出了瑶光殿,走了不出半柱香工夫便看到了凤翔宫的轮廓。
可是在即将踏进凤翔宫之时,周薇却犹豫了,她是不是太过于敏感怎么能够只凭那一个眼神就轻易地判断姐夫的心思也许姐夫
并没有那种想法,他以前也一直很宠溺自己的不是吗
姐夫和姐姐的感情那么深,他怎么会对最爱的人的妹妹那样万一是她理解错了,而自己又贸然跟姐姐说起,岂不是令姐姐难堪,也令自己难堪
况且姐姐尚在病中,她怎么能去烦扰姐姐
不不不!不能去!周薇止步在凤翔宫门前,揪着衣裳的下摆不知所措。
“二小姐,您怎么站在这里”凤翔宫的太监小林子见周薇一动不动站在宫门前的台阶下,不由好奇地走过去问道。这天气虽还没
下雪,但是已经十分冷了,二小姐就这么站在那儿,怕不是要冻坏了她。
“我——”该怎么说不,不能说!周薇将那不好的情绪赶出脑袋,她甜甜一笑,道:“我来看姐姐,姐姐起身了没有”
“娘娘刚刚服了药,正在月华殿呢。”
周薇点点头,招唿了云儿一声,便向月华殿方向走去。
进了月华殿,周薇一眼便看见娥皇裹着厚厚的白色毛皮冬衣,斜靠在美人榻上,捻着一颗棋子沉思,而坐在她对面的赫然是方才对
自己出言轻薄的国主李煜。
娥皇看见周薇,消瘦苍白的脸上露出喜色,她招招手:“薇儿,快过来!”
周薇眼角的余光扫到依旧温文儒雅的李煜,见他也是一脸含笑地看着自己,那幽深的眼眸中是晦涩难懂的深沉。周薇垂在身侧的手
一抖,她不动声色的垂下头,恭敬地行了礼后,便站在娥皇的身边。
“薇儿,你看,这一步该怎么走是好”娥皇捂着嘴低低地咳嗽了两声,每每看到对面的男子,那凹陷的眼眸便焕发出光彩,苍白
的脸颊也似染上了红晕。
周薇看在眼里,心里更加庆幸,姐姐对姐夫感情那么深,她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姐姐棋艺高出薇儿许多,姐姐都不会的,薇儿哪里会啊”周薇笑道,她依偎在娥皇身边,刻意想要躲开那从一进门就若有若无
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薇儿不必谦虚,寡人曾听娥皇说起,薇儿的棋艺早已不在她之下了。”李煜淡笑。
“谢陛下夸奖!”周薇脸一红,低了头不再言语,眉头却深深蹙了起来,真的只是自己的错觉吗还是姐夫一贯如此对待所有的女子
……
第八十七章 手提金缕鞋
深冬的夜来得特别早,皇宫内早早得都已点起了灯烛,凤翔宫内一片灯火通明。
有李煜陪着,娥皇今日的精神好了许多,就连平儿端来那些平常她看到就反胃,一吃就吐的药汁,她也难得没有任何抗拒地喝了下
去,虽然也是大部分都吐了出来,但是好歹喝下了一点,令大家松了口气。
晚膳就是在月华殿布置的,娥皇说是要为周薇洗尘接风,特意留了她和自己一起用膳。络绎不绝的宫女太监端来各种各样的菜式,
摆了满满一桌,李煜拥着娥皇坐在铺着狐裘的凳子上,周薇坐在对面,满室香味,令人食指大动,但是那气氛却是令周薇感到尴尬异常
。
娥皇病体虚弱,所以御膳房准备的大多是精致的素食,以秘法烹制的药膳更占了大多数。可是娥皇一闻到药味就想要吐,所以她只
是浅尝了一点便放下碗筷。
周薇不喜欢药味,一顿饭吃的是索然无味,而李煜那若有似无的眼光也令她如坐针毡,他的心思她无法揣摩,姐姐的病情又令她忧
心,同时,袖间那锦盒也像一块烈炭一般烫着她。
那神秘人将这个锦盒交给她,当时她欣喜若狂,正要打开时,却见国主姐夫掀帘走进,她受惊之下便将那锦盒藏在了袖间,后来他
那明显轻薄的言语令她失了方寸,一方面她急于知道锦盒中到底是什么物件,一方面又气怒于李煜的轻薄,忿然之下,她便来了这凤翔
宫,原本是想要同姐姐告状,可是到了门外她才想起,仅凭那一句话,一个眼神,又能证明什么
姐姐病得那么重,她也不可以用这种事去烦扰她。而且,她也想到,姐姐和姐夫感情深厚,如若是她多心,那岂不是有挑拨帝后关
系之嫌
算了,周薇在心中暗叹一声,明日一早,她便向皇太后和姐姐请辞回家去吧,这皇宫是再不能待下去了。
“薇儿,怎么不吃了”一直强打精神给李煜布菜的娥皇注意到周薇有些魂不守舍,她关切地问道。心中却在暗自思忖,难道薇儿还在思念那个辽人看来该想个办法令她忘掉那辽人了,他们不可能有未来,所以还是要尽早消除薇儿的盼头才好。
也许,娘的提议值得采纳,娥皇低头咳嗽两声,心中已有了计量。薇儿,娘和姐姐都是为你好,希望你不要怪姐姐。
“姐姐,薇儿吃饱了,”周薇放下碗筷,接过宫女递来的巾帕净了净嘴角,道:“姐姐——”她想要向姐姐提出想要回家的要求,
但是话未说完,便被娥皇打断。
“薇儿,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我再命人去做。”娥皇拉住周薇的手,李煜也停下动作,一对凤眸也定定地看向她,那其中是波澜
不惊的平静与关切——正如那已经过去的十年中,他每一次看向周薇的眼神一般。
“不,不是!”周薇连忙摇头,她垂下眼眸,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姐夫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看他对
姐姐的感情就知道了,姐夫的心中只有姐姐。
明显放松下来的周薇心中惦记着那神秘人给自己的锦盒,她急着回去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方才被猜测占据的心中此刻满盈着对
他的浓浓思念,姐姐这里竟然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娥皇看出周薇的急迫,她蹙了眉心,薇儿这么急着回去难道是有什么事吗
“薇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娥皇问道,但周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走神,竟没听见娥皇对自己说的话,娥皇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薇儿!”声音里已带了不悦,薇儿这次回来,明显和之前有所不同,以前她从来都不会走神的。
“哦”周薇蓦地抬起头:“姐姐”
娥皇还想要说什么,此时李煜搂住她的肩膀,温柔地将她揽进怀中,看了眼周薇说道:“娥皇,你看薇儿的脸色,薇儿兴许是有些
不大舒服。毕竟这半年来她一直在外,于这宫中的生活可能已经陌生了。”
说罢李煜撇了嘴角,悄悄冲周薇眨了眨眼,周薇楞了一下,瞬间便反应过来,这是她和姐夫之间的小秘密,年幼时,她曾被姐姐接
进宫,跟着姐姐身边学习音律歌舞,因为贪玩而误了功课被姐姐责罚,是姐夫看不过去,故意跟姐姐说她身体不适,而她也适时地做出
一副虚弱可怜的样子,这一招屡试不爽,每次都骗过了姐姐。
果然,娥皇听李煜这么一说,便关切地看向周薇,心疼道:“薇儿若是身体不适,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周薇闻言心中一喜,她连忙行礼:“是,姐姐。”她转身离开,眼角的余光扫到李煜,后者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目光相遇的刹那,周薇似乎看见李煜眼底的笑意。
一路疾奔,一回到画堂,周薇便命云儿关了门,吩咐她守在殿外,自己则坐到床上,放下了床帘,确定四周没有一个人之后,她才
小心地掏出那带着自己体温的锦盒,小脸上染着一片绯红,眼眸晶亮。
里面会是什么周薇小心地打开那包着蓝缎的盒子,盒子一打开,周薇不由皱了眉头,那是什么
只见盒里是一块铜板大小,玉石样的东西,但是却是薄如纸片,在烛火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周薇拿起那块玉石,对着烛火,那上面
的图案立刻显现出来,是一只露着獠牙,瞪着圆目的犬头,和他胸前纹刻的一样,只是没有了那种杀气腾腾的狰狞感觉。
还以为他会送给自己什么呢,周薇把玩着那玉片,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容,锦盒里还有一张纸片,周薇展开,却更加不知道该说什
么,因为那张纸上,赫然只有两个字:想你!
不过这还真符合他的风格,雷厉风行,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甜言蜜语也不愿多说,或者,是不好意思多说
周薇心里满盈着思念和满足,她将那玉片穿上丝带挂在了胸前,那神秘人说若是有信带给他,要她去找那守夜的太监,可是她要说
什么呢
周薇拿起笔,却不知道要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时间渐渐过去,云儿敲了敲门,准备服侍周薇就寝,可是一推开门,便看见绝代的
佳人坐在烛火下,一直看着一张纸,脸上是醉人的红晕。
“二小姐”云儿唤道,圆圆的眼直直地盯着周薇,二小姐的样子好漂亮啊!
“哦”周薇回过神来,见云儿走近,她连忙收起那封信,这可不能让别人看见了,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爹娘和姐姐肯定都会生
气的,她今天也看出来,姐姐在听完自己的描述后,似乎并不喜欢他!
“二小姐,该就寝了。”云儿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没进宫之前就听说,南唐的国后是钱塘第一美人,传闻那一颦一笑几可倾国倾城,可是现在看二小姐那一种青春妍丽的姿容,竟是连倾国倾城也无法比拟。
周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没注意到云儿的愣神,轻轻道:“你下去吧,我自己来。”
夜渐深,天边一弯冷月播撒着清冷的月辉,风唿啸而来,周薇裹紧了身上的皮裘,伸手哈了口气,摸了摸怀里的东西,脸上露出幸
福的神采。
她想了很久,却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出自己的思念,眼看时间接近午夜,她忽然灵机一动,掏出随身带着的匕首,割下自己的一缕头
发,扎上红绳,放进那诉不尽情怀的信中。
他看到这缕头发,应当能够理解她的心吧。
真的好想立刻见到他!
周薇到了宫门外,很顺利地找到那小太监,是一个其貌不扬身材瘦小的年轻人,见到周薇,那人也不行礼,只是用一双斜斜的小眼
睛看着周薇,周薇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本在思考自己是否找错了人,正要离开,那人却开口道:“二小姐,可是有东西要交给奴才”
周薇一楞,他如果不是神秘人口中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有东西要交给他
“你”周薇还是想要确定一下。
那小太监皱了皱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眉毛说道:“二小姐不必怀疑,奴才正是将军派来保护二小姐的人。”
保护她在这深宫之中,遍布着武功绝顶的大内高手,她还会有危险吗
那奴才似是看出周薇的疑惑,他拱了拱手,说道:“二小姐若是一心向着将军,那最好离开这皇宫。”那南唐的国主虽有极高的才
学,但是品行却是风流,他早看得清楚,李煜看自己小姨子的目光闪烁,分明是想要将其拥入怀中的样子,既然他受命在此保护周薇,
那么他就要全力维护她,因为她只能是将军的人!
这个奴才是要自己赶紧离开!周薇暗自蹙眉,他的口气好像是在教训她一般,不过他话中的意思,貌似也是看出了什么。
难道他也认为姐夫会对自己有意
不!看下午姐夫对姐姐的态度,明明是浓情蜜意,眼中只有彼此,他不会对姐姐之外的人动情的。
“小姐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托守夜的小德子给属下带信。”那年轻的太监若有所思地看了周薇一眼,转身走开。
浓重的夜色笼罩着大地,宫墙边每隔几步便有一座灯座,此刻,那灯座中点点的烛火已燃大半,随着冷风的侵入,烛泪一滴滴落下,周薇独自站在这深宫的院墙前,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迷路了。
她有些懊恼地搓着冻得发麻的双手,努力辨认着方向,方才和那太监分开之后,她便顺着来路返回,可是走着走着却发现那并不是
回瑶光殿画堂的路。虽然她常出入宫中,但后宫还是有许多地方,她根本就没走过,而现在她便走在这条显然比较偏僻的小径上,焦急
地等着,她在等有人经过,好去问路。
可是她的腿脚都快要冻麻了,还是却看不见半点人烟。该死!难道今晚要冻死在外面
周薇窘迫地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夜里跑了出来,已然是没有德操的行为,这件事万一传到爹娘耳中,自己免不了又要被絮叨半天,甚至是被禁足。可与其被冻死在这里,还不如被爹娘禁足呢。
算了,都快一刻钟过去,这里根本就没人经过,她还是自己去找找吧。
这么想着,周薇跺了跺脚,选了条比较宽敞的路朝前走去。毕竟路越宽,走的人肯定越多,那么遇到人的可能性就越大。
夜色下,周薇一个人循着小径往前走着,可是越往前越令她感到纳闷,这已然深冬的天气,方才她还冻得直发抖,可是现在她却感
到有丝热气迎面扑来,不是酷暑时那种让人无法忍受的热浪,而是像春日里暖风拂过脸颊的感觉,她不由放松了身体,那裹在身上的皮
裘也变得令她难耐。
道路两旁栽种着的巨大植物发出醉人的馨香,周薇深吸了几口,胸肺间立刻充盈着一股清新的气味,不同于梅的冷香,而是暖暖的
,她不由好奇,在这百花凋谢的冬日里,究竟还有什么可以独自绽放
周薇正沉浸在那醉人的馨香之中,忽地听见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乐音,似乎是洞箫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凝神细听,那箫声此时却断了,周薇有些失望,好半晌,就在周薇以为那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的时候,箫声再度响起
,吹奏的是周薇不熟悉的曲调,但是那曲调却是哀婉缠绵,如泣如诉,仿佛是在诉说着主人的心境,那其中是连绵的相思之情。
这么晚了,会是谁在此吹箫他又是在思念谁呢
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明明已是深冬,此处为何会温暖如春
周薇带着疑问,循着乐音走去,空旷的路上,那箫声缠绵,指引着她往某个不知名的方向行去。
如果她能预料到之后所发生的事情,那么即使要她当场死掉,她也不会再往前踏一步。
可是当时的周薇完全被那箫声迷住,她想要知道究竟是谁可以奏出这么缠绵悱恻的箫声,正如她此刻思念他一般。
箫声时断时续,周薇不得不一次次停下脚步,努力辨认着方向,为了避免脚上穿着的金缕鞋所发出的声音影响到乐音,周薇甚至脱
下了鞋子提在手中,身上的皮裘大衣早已遗落在身后,她渐渐朝着掩映在林中的八角亭走去。
而八角亭中一身月白衣衫的温雅男子一曲奏罢,正拿了酒樽饮酒,那碧色的琼浆顺着嘴角滴落在月白色的衫子上,立刻晕染开来,
幻出一朵绿色的花朵。
眼角的余光瞥见那走近的碧色身影,有一道亮光不动声色的划过眼底。
……
第八十八章 失身
周薇走近,才发现这里原来是一处温泉,泉水上冒着氤氲的雾气,仿佛盛夏季节一般,她的额角都渗出了汗珠。
泉眼边盛开着地是不符合这个季节的繁花,好一派姹紫嫣红,周薇随手折下一朵蔷薇别在发髻,四处看了看,却没发现有人,心中
不由疑惑,她提了裙角朝边上的八角亭走去。
暖风拂过,八角亭四周的轻纱随风舞动,周薇拂开一角,那里面也是空旷无人,只是在那石桌上还有着酒具,她有些惊讶,这里已
是尽头,方才那箫声明明是从这传来的,可是为何此时却无人迹
周薇正在错愕间,鼻尖却嗅到一缕清香,像是春日里百花绽放的味道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顾目四盼间,她发现那味道是从石桌
上的酒樽中散发出来的,清甜的香味勾起了周薇嘴里的馋虫,她四处看了看,没看见有什么人在,本想离开这里,但刚抬起脚步,却终究没抵过那诱惑,她放下手里提着的金缕鞋,小心地倒出一杯,那碧色的琼浆味道更加浓烈地冲击着她的嗅觉,周薇伸出丁香小舌舔了
舔,甘洌清甜,一入口,那味道便四散开来,仿佛蔓延至四肢百骸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感觉。
这好像是姐姐给她喝过的百花露,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喝到。
周薇咧开小嘴,高兴地一口喝完杯中剩下的液体,犹不满足,接连倒了三杯,都是一口气喝完。姐姐曾说这百花露是采百花酿造而
成,其味醇厚,初入口时清甜可口,但是不能多饮,虽不至于醉倒,但浑身却会酥软无力。
姐姐当时也只给她喝了半杯,任她再怎么撒娇也不让她多喝,如今在这里不知道谁丢下这一壶百花露,她却一口气喝了三杯——
周薇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万一自己在这里倒下,岂不是没有人能够扶她回宫,这可怎么是好
不!得赶紧在酒力发作之前赶回去,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脑子中一阵晕眩,手脚绵软无力,刚站起来便颤巍巍地又坐回石凳上。
糟糕!周薇心中暗道不好,脑子立刻转开,想要想出办法来,可是她却只能趴在那无计可施。
正在她踌躇之时,眼角瞥见一抹月白色身影渐渐靠近,那气度风华端是盖世无双,自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流淌开来。
“姐,姐夫!”周薇暗喜,是姐夫,这下可有救了。
可是李煜接下来的行为却令周薇大惊失色,他,他他要做什么为何离她那么近近到她都可以感觉到他鼻端那炙热的唿吸。周薇
极力挣扎着想要挥开那越靠越近的俊颜,不料一个趔趄,她身子一颤,立刻瘫倒在地,声音也变得尖利:“放开我!”
“你放开!”周薇浑身绵软无力,口中愤怒地唿喊仿佛蚊吟,几不可闻,她现在几乎快要后悔死了,真是不该喝那个什么百花露,如今可怎么是好
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吗他这么做怎么对得起姐姐!
周薇躺在地上,大眼中饱含惊恐,绝色的花容也变得苍白失了颜色,心中已然绝望。身下是上好的绒毯,上面绣着繁复的花纹,身
上的衣服被一件件挑开,周薇几乎有了自尽的念头。
眼前男人的目光迷离,白玉的脸颊上有两抹不正常的红晕,那饱满的唇开启,吐出几乎可以震慑周薇魂魄的话语:“娥皇,别走!
”
不,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把自己当成了姐姐!
不!周薇胸口腾起一团怒气,她用力握紧拳头,想要敲醒那疯狂的男人,可是她哪里使得出力气来,就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地她只能
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挑开她裹身的最后一件肚兜,男人俯身地时候,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似乎又传来耶律斜轸深情地唿唤:“薇薇,薇薇……”
永别了,韩大哥!恐怕周薇此生再无法和你一起了。
破身的刺痛感传来,周薇的眼角滴落晶莹的泪珠。
所有的诺言都让它随风散去吧,此生怕是再也无法实现了,可是为何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翌日,瑶光殿,画堂内,一身月白色衣衫的男子不复那清淡光华的模样,一贯温润如玉的眼眸中此刻含了一丝担忧,手里端着燕窝
,风流的帝王温柔地劝慰着躺在床上背对着自己的倔强女子:“薇儿,这是寡人特意命人为你做的。”
面对着眼前绝美却冷然的佳人,李煜温润的眼中光华闪动。
周薇背对着李煜,双手紧紧揪住锦被,指节都泛着青色,一张樱桃小嘴也被贝齿咬到鲜血淋漓。
“滚开!”周薇咬着牙喝到,大眼中是浓浓地愤怒,伪君子!枉她那么尊敬他!
“薇儿你——”李煜蹙了长眉,她不原谅自己吗昨夜的确是他情难自禁,可是他毕竟是一国君王,什么样的女子都隶属于他,薇
儿对他口出恶言,是因为那个辽人
李煜将碗重重地摔在一旁,温润的脸上带了怒色,他宠幸了她,她却做出这种如丧考妣的样子,难道他在她心里竟然比不上那个辽
人
“寡人会纳你为妃!”丢下这一句话,李煜转身便欲离开,耳畔却传来一道悠悠的叹息。
“你准备怎么跟姐姐说”姐姐对他情深意重,可是他却做出如此不齿之事,纳她为妃她此生只愿做一个人的新娘,周薇心中已
有了打算。
第八十九章 家族权利
“……”周薇的话如同一颗石子投进了李煜本就有些纷乱的心底。她说的对,他要如何跟娥皇解释结发十年,娥皇如今又病重,
她会接受自己的丈夫爱上自己的妹妹吗
他蹙了长眉,修长的手指紧紧握起,纵然是背对着周薇,他却可以感受到她怨恨的眼神,是啊,他毁了她的清白,可是他也是是为
了她好,她喜欢那个辽人,但是丞相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嫁给那个人的,而周薇的性子外柔内刚,到时候难保她会做出什么事来,那岂不是害了她
而他是真心喜欢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里已有了一抹俏丽的碧色身影。
李煜抿紧了唇,心里暗暗思量,所得出的结论令他的心里好受了些。
娥皇即使一开始接受不了,但只要她想通了这层利害关系,想必也会赞同吧。周薇毕竟是她的亲妹妹,就算娥皇心里不舒服,也绝
不会表现出来的。
一路这么乱想着,李煜回到寝宫,太监宫女们服侍他穿上龙袍,便坐上龙辇上早朝。
随侍的太监宫女们都有些奇怪,国主的眉间明明有丝喜色,可是他的脸色却是阴沉着,令人摸不清他的喜怒。
只有李煜随身的大太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昨晚国主本来只是去香亭看昙花,可是没想到周二小姐竟然会误打误撞走进去,他知道
国主对周二小姐有意,便建议国主吹奏玉箫,又在亭中摆上了百花露,而国主也终于一偿所愿。
可是没想到的是,周二小姐并没有一般女子被国主宠幸后欣喜的表情,反而一言不发,沉默的可怕,那美丽的眼中竟然盛满了浓浓
的悲伤。
国主从昨夜一直陪着她到今早,可是她却毫不领情,国主恐怕正为了此事伤身吧。
进了朝堂,众大臣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讨论着宋国打败后蜀,俘虏了孟昶和hua蕊夫人,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李煜不禁皱了眉头,脸上露出不耐,每天都在谈论这些事,真是烦人。
“国主,如今宋国如日中天,赵匡胤有一统天下的霸气,老臣认为我南唐应该加强沿江一块的兵力,以防宋兵偷袭。”兵部尚书道
。其他众大臣也跟着附和。
“行了行了,寡人知道了!”李煜不耐地挥手,这些人就会危言耸听,有长江天险横阻在宋唐之间,宋军哪会攻占南唐
礼部尚书察言观色,见李煜脸露不耐,他眼珠一转,走出来道:“陈大人此话不对,我南唐居于金陵,有长江天险阻隔宋军,怎会
惧怕那草寇出身的赵匡胤”
这番话着实令李煜高兴,他面色稍霁,在看到周丞相时,不由敛了脸色问道:“丞相的意见是”
周丞相微一躬身,道:“老臣认为陈大人所言在理,理应加强兵力防守。”
……
整个早朝就在是否需要加强兵力防守长江中过去。
“退朝!”
太监尖利的嗓音响起,众大臣跪地山唿万岁,李煜起身离开,众大臣相继退出。周丞相走在最后,他一出来就看见宁儿焦急地等在石阶下。周丞相不由奇怪,宁儿此刻不是应该在薇儿身边吗怎么会跑到这早朝的地方来
那日宫中传出消息,国后要留薇儿多住几日,为了方便照顾薇儿的起居,他便命薇儿的贴身丫鬟宁儿收拾了薇儿平时穿的一些衣物
送进宫来。
“老爷——”宁儿一见到周丞相,腿一软,再也站不住,直往下瘫去,眼珠子也“啪嗒啪嗒”直滚下脸颊。
“何事如此慌张”周丞相赶忙扶起她,语气也急促起来。
“二小姐,二小姐她——”宁儿紧紧咬着嘴唇,极力忍着即将脱口的哭泣嗫嚅道。
薇儿周丞相心中立即一凛,薇儿怎么了
“快说,出什么事了”他紧紧抓住宁儿的肩膀摇晃。
“二小姐悬梁……自尽了,呜呜呜呜……”
“什么”周丞相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目,薇儿怎么会自尽不!不会的!他顾不上叫等候在宫门外的随从,撩起袍子的下摆便向后
宫跑去。都这个时候了,也顾不上什么体制了。
薇儿好好的怎么会自尽还是她在宫中受了什么委屈
周丞相心急如焚,一路小跑着来到周薇居住的画堂,可是门前的冷清令他皱了眉头,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在这
进了画堂,他一眼瞧见满面愁容的李煜,他也顾不上礼节,紧张地问:“薇儿,她——”下面的话却囫囵在嘴里说不出来,周丞相
一张老脸惨白异常,因为一路跑来,额角都是细密的汗珠。
“她没事,幸亏宁儿送衣物过来发现了,救得及时,没什么大碍。”李煜应道,但他的心里却是连连后怕。
“薇儿好好的,怎么会悬梁自尽”周丞相急忙进去看周薇情况,见她服了太医开的安神药已经睡下,并无什么大碍后才放心地退
出来,只是周薇那满面的泪痕和苍白的脸色令他心疼,但他很快发现事情的奇怪之处,照理说薇儿出事,最应该在这里的应该是娥皇才
对,况且薇儿是女眷,国主顾着身份也不应该出入女眷住所。他四周张望,却并未发现娥皇身影,心中不由暗生疑虑。
李煜知道周丞相在想什么,他有些心虚地垂下头,眼神闪烁。周丞相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推测,难道薇儿自尽与国主有关
他的心中一凛,眼中划过厉色,不知道娥皇知不知道这件事
李煜被周丞相盯着,直感觉如芒在背,他并不是个治国之才,正是有着国丈才减去了他的许多负担,而周丞相如此尽心尽力,正是因为他的女儿是自己的国后,如果这次周薇丧命,恐怕周丞相会大发雷霆。该怎么跟丞相解释呢
那边李煜苦思着要怎样解释,这边周丞相心底却打起了算盘,其实姐妹二人共侍一夫也不是不可以,古时都有娥皇女英与帝舜的传
说,如今娥皇病重,如果薇儿能够入宫的话,对周家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薇儿这次被辽人掳走半年,外边已经开始有些传言,对薇儿将来找夫婿有所不利,但如果薇儿也能嫁给国主,岂不妙哉
一时之间,画堂内沉默下来,两人各怀心思,都在考虑着怎么样才能对自己最有利。
不知不觉之间,周薇已成为自己家族想要巩固权利的一个筹码。
而即将到来的变故也令李煜措手不及。……
第九十章 传言
周薇醒来时,第一眼看见地便是一张温雅如玉的面庞,那温和的眼眸中盈满着关切。
周薇嫌恶地别开脸,咬紧了牙关,从牙缝里逼出两个字来:“走开!”她再也不愿意见到这张虚伪的脸。
“薇儿——”李煜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周薇眼底的冷漠时,还是闭上了嘴,此刻恐怕他说什么,她都不愿意听得吧。
他狠了狠心,如玉的脸上染上寒霜,冷声道:“如果你再敢寻死,那么整个周家都会为你陪葬!”
周薇闻言登时一惊,她只觉得心头一股寒气交织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气,她一下子撑起身子,怒道:“你敢!”
他竟然用整个周家要挟她怎么可以!
李煜强压下心头的郁结,侧目道:“寡人乃一国之主,你一个女人也敢质问寡人寡人此刻就可以治你的罪!”是的,他是在要挟
周薇,他是想利用她的善良,利用她对家人的在乎来要挟她,多么不齿的行为啊,可是不这样做,又如何能改变周薇的心意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周薇咬牙切齿,心中的愤怒几欲喷薄而出,眼前这个男人还是她从小尊敬,待她极好的姐夫吗而他所做的这一切,姐姐又知道吗
“杀了你哼,看来你是想用整个周家为你陪葬了”李煜冷笑,心中却有一番苦楚。
不,他不敢的,他只是在吓唬她而已。爹爹是几朝老臣,如今更是贵为当朝宰相,而姐姐又是国后,他如何能轻易地撼动周家周
薇强忍着眼眶里的泪花,咬紧嘴唇,暗想道。
李煜似是明白她的心意,只见他撇了撇嘴角,从袖中掏出一沓纸,扔到周薇面前,眼中划过讽刺,他是依赖周丞相,但是不代表他
没有自己的主意,周家重权在握,在朝中唿风唤雨,众多的大臣唯周家马首是瞻,更是有众多的周姓族人入仕为官,人多了自然有好些
贪赃枉法的,周薇的兄长便是其中之一。
他不怎么管朝事,不代表他不知情,这沓纸上锁记载的便是周家克扣军粮,以及救灾款项的一些凭据,他之前也曾暗示过周丞相,凡事适可而止,他没有行动,只是因为牵涉太广,但是万一有人想要扳倒周家,那么他也不会姑息,毕竟周家所掌握的大权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过了他这个一国之主。
周薇抓住那些飘散的纸张,上面赫然列举着周家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她的脸色刷的变白,脑子里嗡嗡作响,她自然知道,这些
凭据所代表的意义。只是她竟从不知道,爹爹和哥哥竟然在背后做出这等营生
“你——无耻!”她愤怒地撕碎那些纸张,但是她心里十分清楚,这也只是徒劳。
可是他怎么可以用这些来要挟她他不是有姐姐吗
李煜脸色微微变了变,接着便哂然一笑,:“无耻论无耻,谁比得上你们周家所做的这些事”
周薇哑口无言,她狠狠地揪住衣襟,一对美目充斥着血色,怎么办难道她真要为了家人嫁给他
可是这叫她情何以堪她又怎么去面对耶律斜轸
但如果不从,岂不是不孝
“你好好想想,寡人还有事,想好了再给答复。”李煜转身欲走。
“你真的会为了我而饶过周家”周薇仍然不确定自己是否有那么大的价值,她斟酌再三问道。
李煜心头一喜,看来周薇是想通了。
“自然,只要你提醒你的父兄凡事不要做得过火,寡人自是不会与周家为难。”
其实李煜心里也十分清楚,周家家大业大,周丞相掌握重权,想一夕之间扳倒,原是十分困难,不过只要他们遵纪,看在娥皇和薇
儿的份上,过去的那些事,他也可以不去追究。
“好!我答应你!”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只有周薇自己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才逼着自己说出来,而她的命
运也从此改变。
凤翔宫,寝殿内,牙床上,娥皇睁开眼睛,想要坐起身,身子却是绵软无力,这几日她的身体状况貌似更加糟糕了,她总是感觉很
累,每天都是昏昏欲睡。
不,今天两个皇儿要来请安,她得赶紧起来梳妆,可不能让他们看见自己的病态。
“来人!”细弱蚊吟的声音响起,却无人应答,娥皇不禁皱了眉头,她强撑着病体,扶着床沿站起,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窃窃
私语声,娥皇摇了摇头,这些丫头,不知道又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私自传播起来,她平日最是不喜那些道人长短的人,在她的宫中,也
禁止谈论,这些宫女一定是看她病重,认为她无暇去管了吧。
娥皇正要出声喝止,却听到隐约的熟悉名字,他们在谈论国主
真是大胆!
她想喝止,无奈出口却是一阵低咳,纵使这样,那些宫女们仍无所觉,谈论地更加热烈。
“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你们看这首词,看得人真是脸红心跳啊,咱们国主真有福气,能得到这么美丽的女子,这世间的男子
都要羡慕死了。”
“是啊,只是想不到,周家二小姐看起来那么清纯,原来也是想要攀附高枝呀,则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你们说国后知道这
件事吗”
“是啊,国后知道自己的妹妹即将成为国主的妃子吗”
“不知道耶,不过看国后这几日一直都是昏睡,我估摸着应该是不知道吧。”
“……”
娥皇的心像是被刀子剐过,疼到她几乎无法唿吸,她拼命地摇着头,乌黑的长发散乱开来,消瘦的脸颊上滚落大颗的泪珠,那泪珠
似断了线一般,一滴滴浸入衣裳中,立刻化作一团水晕。
怎么会,薇儿要成为他的妃子不,她不信,她最爱的两个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平儿只不过刚刚离开一会,去后堂端那煎好的药,她一回来,便看见娥皇好似疯了一般不断地摇着头,那骨节毕现的手背上青筋冒
起,指甲都抠入了手心里。
“国后,国后!”平儿急忙将药碗放在一旁,一个箭步冲过去搂住狂乱中的娥皇,这是怎么了她只是出去一会,怎么就变成这样
屋外聊得正欢的宫女们一听平儿的叫声,一个个脸色乍变,连滚带爬地进得内殿,一行人看见国后的样子知道不好,一定是自己乱说话,被国后听见了。
“国后饶命国后饶命!”带头的几个宫女不断地磕着头,脸上露出惧怕。
平儿一听,立刻发了怒,一定是这些小蹄子没事乱说话,被国后听见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还有胆子要国后饶你的贱命看我不绞了你那舌头!”说着平儿便要去摸剪刀,那带头的宫女害怕地爬到娥皇脚边,抱住她的腿
,提泪横流,连声求饶。
娥皇逐渐冷静下来,心底的凉意却一层层蔓延开来,她只觉得手脚都僵硬了,“你们刚说国主作了一首词是吗呈上来,本宫看看
。”
那些宫女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平儿脸色一变,难道国后知道那件事了她狠狠地瞪了那些宫女一眼,都是这些贱蹄子,国后身体虚弱,可怎么受得了这打击啊。
“国后,还是别看了,先喝药吧,药都凉了。”平儿想要打消娥皇的念头,那首词她也见过,实在香艳,真是没想到二小姐竟然是
这种人,国后对她那么好,她竟然去勾引自己的姐夫
第九十一章 心死
“拿来!”娥皇并不理会平儿的话,只是定定地瞧着那为首的宫女,眼眸中是一片死寂。
那宫女怯怯地看看平儿,见平儿正朝着她使眼色,一时之间也犹豫起来。
拿还是不拿国后的命令她不敢不从,但是万一国后在看到之后有个三长两短,她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好啊,要换新主子了是吧,你们这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娥皇气得连连咳嗽起来,那宫女吓得连忙磕头如捣蒜一般,口里
连唿不敢。
“国后对奴婢有恩,奴婢若是存了那心思,死无葬身之地!”
娥皇止住了咳嗽,冷笑一声,道:“那本宫现在就让人拖了你下去,剥了你这层皮!”
“来人!来人啦!”
“国后饶命国后饶命!”那宫女慌乱地叫道,极力想要挣脱开被闻声进来抓她的侍卫的手,其他饶舌的宫女们见状一个个吓得伏在
地上噤若寒蝉,根本没有一个敢抬头说话的。
就连平素最为温婉可亲,待奴才们极好的国后也发怒了,可想她们犯下了多大的错,此时,她们恨不得立刻剪掉自己的舌头。
就在那宫女极力挣扎的时候,从她袖口飘落一张白绢,白绢上黑色的字迹十分明显,娥皇的手颤了颤,瞳孔微缩,她弯腰捡起那白
绢,平儿想要阻止,但却晚了一步。
“国后,还是别看了吧。”平儿想要拿走娥皇手中的白绢,只是那一瞬间,娥皇已然看清楚白绢上的内容:
菩萨蛮
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好一个手提金缕鞋,好一个教君恣意怜!
这就是她百般疼爱的好妹妹啊!
娥皇仰起头,眼角的泪珠顺着发鬓流入头发之中,嘴唇却轻轻扬起,勾出一抹绝美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却是无比凄凉,此生还有什
么可留恋的
“国后——”平儿担心地唤道,除了那被拖下去的宫女的求饶声,寝殿内一时安静异常,众人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娥皇低头,看着手里那诉不尽郎情妾意的文字,胸中一时如火燎一般,一时又像坠入无尽寒冰之中,这样的爱人,这样的亲人,她
终将成为天下的笑柄啊。
“噗——”娥皇只感觉喉咙一甜,一大口鲜血喷出,艳红的色彩立刻染红了身上的白衣,最后的意识里,娥皇仿佛看见李煜那温柔
的眼眸正充满浓情关切地看着自己。
呵!他还会关心她吗
三天后,凤翔宫外。
“二小姐,您还是回去吧,国后不会见你的。”平儿看着跪在台阶前脸色惨白的周薇,出声劝道。从三天前国后吐血晕倒之后,二
小姐便一直服侍在侧,可是国后醒来之后,却命人将她赶了出去,并且声明,到死也不愿意再见到她。
对于这个平素最为疼爱的妹妹,国后这次是完全死心了。平儿抿紧了嘴唇,眼里划过嫌恶,也难怪国后会如此伤心,一个是自己的
夫君,一个是最亲的妹妹,被这样两个人背叛,她可怎么受得了啊
时节已是隆冬,三天前的夜晚,金陵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不大,但地上也铺了一层。
周薇抬起头,满目纯白的世界晃得她眼睛一阵眩晕,她闭了闭眼睛,等稍微适应了才睁开,眼前依然是模煳一片,她的身子已经变
得僵硬,她在这儿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了,手脚都已冻得没了知觉,国主几次三番要她起来,都被她拒绝了。
姐姐怎么可以误会她她要见姐姐,要和姐姐解释清楚,嫁给国主并不是她的本意,姐姐明明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爱人,怎么还会
相信那些传言
“平,平儿,姐,姐姐,劳,烦你,去,去跟,姐姐,说,说一下,薇儿,薇儿要见她。”舌头也开始不听使唤,周薇脸色铁青,
她只觉得眼前冒出一蓬蓬金星,身子也开始摇摇欲坠。
平儿摇了摇头,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样的感觉,看二小姐的样子,好像是有什么苦衷的,可是,就算有苦衷,就可以去抢自己姐姐
的丈夫吗
国主除了国后之外,还有几位妃子,但国主对国后却是始终专情,国后可以忍受国主纳任何女子为妃,却独独无法接受自己最疼爱
的小妹妹与自己共侍一夫,二小姐恰恰踩到了国后的痛处。
周薇看着平儿走进去,嘴角扬了扬,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但是她的身体本就柔弱,此刻再也承受不起这地冻天寒,身子晃了晃,眼
前一黑,她登时晕了过去。
原来,黑暗是最安全的地方,在这里你不用做什么就能将自己隐藏起来。
周薇醒来时,脑子里蹦出的便是这样一个念头。
“薇儿,你终于醒了,可吓死为娘了。”
眼前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那岁月雕刻过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娘!”周薇只觉得心中委屈,鼻子一酸,泪珠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只不过进宫一趟,这所有的事情怎么都变了,变得令她措手不
及。
“乖女儿,你可受苦了。”周夫人眼眶红肿,她心疼地搂着周薇,所有的事情她都已经听周丞相说了,薇儿即将成为国主的新妃,
她应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却是酸涩异常
“呜呜……”所有的委屈都化成了泪水,周薇伏在娘亲怀里,这些天来积压的情感如同洪水般勐烈地释放出来。
“娘,姐姐不愿意见薇儿,姐姐一定讨厌死薇儿了,薇儿要去见姐姐!要跟姐姐解释清楚!”周薇哽咽道,说着便想要下床。
“薇儿——”周夫人立即拦住她,眼神闪了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道:“薇儿,你不能去!”
周薇怔了怔,难以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娘在说什么她不能去找姐姐解释
周夫人想了想,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接着说道:“薇儿,你有没有想过,娥皇她,是为什么伤心吗”
并没有让周薇回答的意思,周夫人继续说道:“你一定认为娥皇是气你和国主偷情是吗”
“娘!我没有!”周薇急忙辩白。
周夫人拍了拍周薇的手背,心疼道:“娘知道,娘知道你是因为周家,你爹都跟娘说了。”……
第九十二章 薨
周夫人看着周薇的眼中充满慈爱,她和丞相都没想到国主表面上不问政事,竟然在暗中收集了周家的一些罪证,那些事情都是见不得光的,如果被抖落出来,那么整个周家在朝中的地位必然受影响。
为了保住周家,他们只能牺牲薇儿了,其实丞相早就有意撮合国主和薇儿,如果她们姐妹两都在宫中,还怕周家保不住这南唐第一
望族的地位
周薇看着娘亲,不知道她为何说这样的话,周夫人也不解释,只是怜爱地看着周薇,说道:“你一定是认为娥皇不见你,是因为她
气你和国主都背叛了她,”周夫人顿了顿,接着说道:“可是你难道还没有发现,娥皇不愿意见你,却愿意见国主……”周夫人没有再
接着说下去,依周薇的聪慧,她一定已经想到症结在哪。
果然,周薇怔怔地凝视着某一个虚无的点,眼神中出现一片茫然,难道姐姐真的也认为是她勾引了姐夫
胸口处顿时传来一阵冰刺般的痛感,周薇嘤咛一声,黛眉紧紧蹙起,她弯下腰捂着胸口,脸色苍白。
姐姐竟然不信任她!“不!我要去跟姐姐解释,事情不是那样的!”这么想着,周薇便要起身,周夫人立即拦住她,叫道:“不能
说!你不能去说啊!说出来会要了娥皇的命的!”
周薇愣住,说出来会要了姐姐的命那么她的命呢原来在爹娘的心中,只有姐姐是最重要的,而她只不过是件次要的工具罢了。
“薇儿,薇儿,你别激动。”周夫人见周薇一脸痛苦,不由也紧张起来,两个女儿都是她生的,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不论哪个受
到伤害她都舍不得,可是如今事已至此,娥皇又病重,她只能委屈薇儿了。
“娥皇与国主结发十余载,他们的感情无人能及,而国主的那首词——”周夫人话未说完,门外传来通禀声:
“国主驾到!”
周夫人连忙整理仪容迎驾。
词什么词国主写了什么词会令姐姐伤心至此为什么她不知道
李煜一进门便发现周薇斜靠在床上,脸色如冰雪般惨白,他忙道:“薇儿不必起身。”
周夫人还想和周薇说些什么,但有国主在一旁,她有些话不好说出来,便施礼告退了。
走之前,她若有深意地看了周薇一眼,希望薇儿能够想明白。
周薇对李煜的到来并无欣喜之情,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李煜一直在御书房处理事务,得知她晕倒在凤翔宫外时便急忙赶
来看望,早让她不要跪在那冰天雪地里,娥皇那自有他去解释,她却不听。
现在看到她无恙,李煜的也稍微放下心来,正巧有太监来报,有大臣有事启奏,李煜也就安抚周薇几句,披上大衣斗篷,走出画堂。
周薇此时的心绪纷繁复杂,她根本就理不清自己的心绪。姐姐不见她,即使她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里跪在雪中三个多时辰,姐姐
也没心软,可想而知姐姐一定恨透了她,可是姐姐却并未对国主如此,这一切只能证明,姐姐认为是她勾引了国主!
不!这怎么可能周薇疯狂地揉着头发,不断地捶着自己的脑袋,她真是恨死他,也恨死自己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宁儿端着燕窝走进,见到周薇的样子不由吓了一跳,她连忙跑过去,周薇见到她,一把拉住她,急切
地问道:“国主写的那首词呢”
“什么词——”小姐她知道了宁儿一愣,她跟着周薇多年,和周薇一起读书识字,那首词写的很是不堪,她怕小姐看到生气,便
偷偷藏了起来,本来不想让小姐看到的,没想到宫里却传开了。
“快拿来!”周薇想要知道那究竟是怎样的一首词,可以让姐姐生气至此。
“小姐——”宁儿担忧地搓着手,周薇看着宁儿从袖中拿出一卷宣纸,她一把抢过,急切地展开,那漂亮的书法跃然而出,字迹遒劲有力,又不失雅致,让人看了便会想到写出这样漂亮的字的人也该是一个多么风雅的人。
可是在看清楚那首词的内容后,周薇只感觉如坠冰窖,从头到脚都是冰冷刺骨的感觉。
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天啦!他这是要向世人宣告,是她诱惑了他,勾引了他吗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周薇再也忍不住,伏在床边痛哭失声,手里的宣纸被揉成一团,泪水打湿了字迹,墨迹渐渐湮灭成一团漆黑,那黑暗正如周薇此刻
的心一样绝望。
难怪姐姐会生气,会恨她。
可如今她又该怎么办去跟姐姐解释吗就算姐姐愿意见她,姐姐她会相信她所说的话吗
而且娘所说的话依然回旋在耳边,姐姐认为是她背叛了,而不是姐夫,如果将事实真相说出来,无异于给了姐姐更加沉重的打击,依姐姐的身体,她能受得了吗
她即将成为国主的妃子已是不争的事实,而那首香艳的菩萨蛮也已让她成为人人口中勾引姐夫的浪荡的女子。
画堂周薇捂着脸,指缝中滚落大颗的泪珠,她不敢想象,如果耶律斜轸看到这首词,会不会也这么认为
而如今,她怕是再也没有脸面去见他了。
半月后,她就要成为南唐的贵妃,日子便在这一天天等待中度过。平静,却又波涛暗涌。
什么都不能说,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承受所有的责难和鄙夷,有苦却又说不出,她直觉地拒绝所有爱她的人的安慰,只将自己一个
人闭塞在角落里,过去的时光已无从怀念,将来的日子也令她倍感茫然。
虽然不愿意和那些或虚情假意或真挚道贺的人周旋,周薇每日里仍然会去凤翔宫前跪上一个时辰,她相信假以时日,姐姐一定会看
到她的诚意,正如国主所说,她们毕竟是亲姐妹,娥皇又怎么舍得看她遭罪。
十天后,周薇像往常一样,一早起身,洗漱完毕之后便披上外衣,在宁儿的陪伴下朝着皇太后居住的宫殿走去,每日里的晨昏定省
是必须要做的,拜见完皇太后,她正要去凤翔宫,心里却总感到有些心神不宁,没来由的一阵慌乱令她蹙了眉头,心在胸腔里像是擂鼓
似的跳个不停,眼皮也跳个不停。
周薇心咚地下沉,不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吧
走到半路,周薇瞧见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太监慌乱地跑过去,她忙出声喝住,问道:“何事如此惊慌”走近了她才看清楚那小太监是一直跟在国主身边的小俊子。
自从那晚之后,她一直很少看见国主,据宁儿说最近政事繁忙,国主定是忙于国事去了,可是周薇却不这么认为,他不来见她,是因为他心中有愧吧,为了得到她而设下计谋,又写下那样香艳的词,真真令她痛恨。
小俊子见到周薇,那眼睛里边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滚落泪珠,嘴里嗫嚅半天,却只是咕哝出两个字:“国后——”
周薇一听到是姐姐的事,心里更加慌乱,忙抓住他问道:“姐姐怎么了”
“国后,国后身子不好了!”小俊子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而周薇再也听不见其余的话,她只觉得整颗心都像被冰霜覆盖,唿吸都变
得困难。
不顾路上众人的目光,也顾不上去叫轿子,周薇急匆匆往凤翔宫赶去,姐姐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凤翔宫外聚集了许多的太监宫女,还有太医,看他们的神色一个个都是忧心不已。周薇走过去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自觉地退到一边,
让出一条路来,而周薇也再不管姐姐究竟愿不愿意见她,她不顾门前小太监的阻拦,便往里冲去。
寝殿内,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周薇一进去便被那气味冲得脚步一个踉跄,她眼光一扫,发现国主也在那,他坐在床边,轻轻拥着娥
皇瘦弱的病体,脸上是掩不住的悲伤和绝望。
两个小皇子正趴在娥皇身上,哀哀地哭泣着。
“姐姐!”周薇浑身都在发抖,她轻轻地唤道。
娥皇闻声,睁开那深陷的眼睛,在看见周薇后,眼中蓦地迸发出光彩,唇角扬起,消瘦苍白的脸颊上也染上了一抹红晕:“薇儿,
你来啦”娥皇虚弱地抬起手,道:“薇儿,你过来!”
只这一声低唤,周薇几乎要滴下泪来,她紧紧揪着衣角,指节都突起泛白了,眼眶中朦胧一片,周薇朝着娥皇走去,李煜这时也抬起头看向周薇,那眼中竟也是盈满了泪花,他看一眼周薇,说不清那一眼是什么样的感觉,接着他又低下头轻轻抚着娥皇的脸颊,深情
且专注。
那一刻,周薇忽然感觉心中对他的恨意消弭了不少。
周薇一步步朝着娥皇走去,可是每迈出一步,她的心也跟着沉下一分,为什么她会那么慌乱,好像只要她走到姐姐跟前,姐姐就会
永远离开一般
周薇跪在娥皇床边,她拉住娥皇瘦骨嶙峋的素手,眼中的泪立刻打湿了娥皇的手心。
“薇儿,都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该不见你。”娥皇轻轻握住周薇的手道。
“姐姐——”周薇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娥皇的气色好了一些,但是周薇知道,那是最后的光彩了。
娥皇跟李煜说了什么,李煜点点头,带着两个小皇子走了出去,留下姐妹二人。
周薇应娥皇要求,坐在床边,娥皇牵着她的手,心疼地摸着她消瘦的脸颊,说道:“薇儿,姐姐对不起你,你受苦了!”
“姐姐”周薇不明白娥皇说这话什么意思,她茫然地睁大眼睛。
娥皇叹了口气又道:“你恨姐姐吗”
周薇连忙摇着头,她怎么会恨姐姐,姐姐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之外对她最好的人了,在某些方面,姐姐对她比爹娘还要好,至少
姐姐不会功利地想要利用她达到什么目的。
“薇儿,”娥皇的眼角滚落一滴泪珠,她咬了咬嘴唇,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周薇在这种情形下,脑子里开始混乱起来,她突然很想抱着姐姐大哭一场,告诉她所有一切的事实。
“姐姐,其实是姐夫——”
娥皇伸出手指轻轻按住周薇的嘴唇,低声道:“我都知道!”她一开始的确被那首词气晕了,但是后来转念一想,依着薇儿那么纯
真的性子,她怎么会想得到做这样的事情而且她也知道薇儿心里爱得是那个辽人,薇儿她更不可能为了成为国主的妃子而做出这样的
事情。
可是她的心里却纠结万分,她气国主,但是明知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如果再不好好珍惜,那真的会成为她永生的后悔。加上宫
中各种传言甚嚣尘土,她这个国后的颜面受到了侮辱,所以当时气怒中的她便把怒气都发在了薇儿身上。
真是后悔啊,没想到她剩下的日子竟然如此之短,她原想着再过几天便和薇儿好好谈谈,有了她在,自己走后,也放心了,虽然这一辈子就苦了薇儿啊!但是事情已走到这一步,作为女人还有什么办法呢
“姐姐什么都知道,我的好薇儿,是姐姐不对,姐姐不该把火气撒在你身上。”娥皇温言呢喃,眼眸中满盈着内疚和心疼。
周薇已然哽咽到说不出话来,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划过,纷纷砸在姐妹俩紧握的手上:“姐姐,不要,不要离开薇儿。”
娥皇轻轻抚摸着周薇的俏脸,嘴唇都咬到泛白,她何尝愿意离开啊!这一生虽说拥有了完美的爱情和荣耀的身份,但是为何如此短
暂
娥皇挣扎着坐了起来,周薇连忙扶住她,却见娥皇一脸恳求道:“薇儿,姐姐求你,在姐姐走后,照顾好两个皇儿和——丛嘉。”
“姐姐,您在说什么”周薇不能理解,姐姐为何会要她照顾国主
“姐姐一直都知道,薇儿的性子看似柔弱,其实却是最为坚强,而国主他——”娥皇低头咳嗽了几声方才继续说道:“丛嘉他虽为
一国之主,但他却不喜政事,他才华横溢,却被限制在这样一个高位上,而如今天下局势动荡,不知道南唐还能屈居江南几年,所以姐
姐求你,如果真走到那一步,你一定要护得他们周全,这是姐姐最后的愿望了。”
话一说完,娥皇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一下子倒在周薇身上,面色也如金纸一般,有进气无出气。
周薇呆呆地看着手心,那艳红的色彩还带着娥皇身体里的温度,周薇禁不住浑身发抖,片刻后才醒觉过来,惊骇地大叫:“来人啦
!来人啦!”
侯在外面的李煜闻言一下子冲了进来,在看到娥皇的样子后忙大声叫道:“太医,太医!”
娥皇并不看李煜,那一对深陷的眸子仍旧定定地凝视着周薇,眸子里的祈求和坚定令周薇更加悲伤。
“答应我!咳咳咳……”
周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只能不断地点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姐姐!
娥皇见此,终于放心地松开抓住周薇的手,不顾李煜眼中的疑问,满足的笑了。
那一天,整个南唐的后宫都处于混乱之中,太后和周薇的爹娘接连赶来,太医们在一番番救治之后,纷纷摇头,病入膏肓,大罗神
仙也没有办法了。
那一晚,丧钟敲响,国后薨,全国戴孝。……
第九十三章 殇
大殡的那一日,天空阴沉,北风朔朔。
送殡的队伍蜿蜒十里,满目皆是素色,到处都是哀哀的哭声。
棺椁有两具,昭惠国后与早夭的小儿同葬懿陵,周薇跟着李煜站在高台之上,刺骨的冷风打在脸上,她却已然感觉不到疼痛。
仲宣不过四岁,却染病早夭,姐姐的病一直不见好转,恐怕也是与此有关吧。
不过,姐姐这一生也算圆满了,而她的未来却是一片灰暗。
周薇看着高台下那些送葬的人,心中莫名地生出悲悯,那些哭泣的人又有几人是真心更多的恐怕是在看她的笑话,是啊,她的身
份如此尴尬,此刻同国主同站在这高台上,怕是又要引得流言蜚语了。
不过,她已然不会在乎,她所在乎的人和事,都已离她远去,姐姐走了,而耶律斜轸——他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国主开始念悼词了,姐姐死后,他的痛苦已无法用语言描述,那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爱意,可是,既然那么相爱,为什么要在姐姐最后的日子里伤害她呢
“珠碎眼前珍,花凋世外春。未销心里恨,又失掌中身。玉笥犹残药,香奁已染尘。前哀将后感,无泪可沾巾。”
那凄楚深情的声音虽然近在咫尺,但对于周薇来说却如天际般遥远。
李煜的嗓音犹在耳边,高台下爹娘哀戚的面容仍然在眼前,棺椁即将送进陵寝,哀声震天。
周薇眼里却是干涩异常,她的泪早已流干,为了姐姐,也为自己多舛的命运。
眼光无意识地划过高台下跪着的众人,千篇一律的白色,满地的纸钱,送葬的队伍是何其浩荡。
可是,就在那一刻,周薇身子忽然勐地一滞,双眸瞪大,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方向,即使是在茫茫人海之中,她还是一眼就看见
了他。
他来了!他还是来了!周薇只感觉心跳动的越发急速,几乎都要跃出胸腔,唿吸也变得急促,她紧紧按着胸口,嘴唇咬得死紧,长
久的思念化成眼波流转,可是回应她的却是那不屈的蓝眸中的隐忍到极点的恼怒和恨意。
耶律斜轸就那么直直地凝视着周薇,人群中的他卓尔不群,站在人群的最后,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跪着,相反,身板挺地笔直,
直直凝视周薇的蓝眸中满盈着愤怒,仿佛无声地在控诉着她的背叛。
不!不!她没有背叛他!周薇摇着头,极力隐忍着想要冲向他的冲动,疯狂地在心里呐喊,她没有背叛他!没有没有……
干涩已久的眼中盈了雾气,却化不成眼泪,周薇的心里像是有把小刀,正一寸寸地凌迟着她脆弱的心。为什么他要以那种眼光看她
仿佛在指责她的不忠和下贱。
周薇没有想到还会见到耶律斜轸,更没想到是在这样一种场合,心头滴着血,她低下头,不!她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
那样的眼光,他早就在心底认定了她的不忠,她还能祈求什么
就让他恨她吧,就让她一个人来担起所有,如爹娘所愿,如国主所愿,也如姐姐最后的祈愿。
“艳质同芳树,浮危道略同。正悲春落实,又苦雨伤丛。秾丽今何在飘零事已空。沈沈无问处,千载谢东风。”
国主的挽词还在念着,初春的寒风挟着飞卷的纸钱翻飞在空中,棺椁已被抬进墓室,就在墓门即将闭合的那一刻,一直站在周薇身
前的国主忽然飞奔下了高台,向着那墓门扑去,哀哀的哭声震慑了众人,口里还在高唿娥皇的名字。
周薇怔住,她没想到国主会忽然有此行为,竟然会不顾身份,哀戚至此!
只是怔了那么一瞬,周薇立刻反应过来,既然答应了姐姐要照顾他,那么她自然不能食言,即使他曾经那么对她!
裙裾飞旋,墨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周薇跟着李煜奔下,在所有的人都因为震惊而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何事之时,在李煜即将撞上
那沉重的墓门之时,拉住了他,李煜挣扎了两下,便伏在周薇肩头,整张脸都埋在她颈窝里,压抑的哭声,冰凉的泪水,周薇只感觉浑
身都变得僵硬了,心中只剩悲悯和哀伤。
这个男人,其实也很可怜!
当她直觉地转头,向着人群中看去,那一抹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可是,她却能感觉到空气中那勃发汹涌的怒气。
那一日,周薇便在这样一种浑浑噩噩中度过,脑子里混沌一团,回来之后她便病倒在床,不吃也不喝,只是一味的昏睡,爹娘着急万分,可是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就在大家以为周薇也即将步娥皇后尘之时,三天后,她竟然奇迹般醒来,除了神情倦怠,浑身乏力之外,没有任何不妥。可是性子却是变得沉静寡言,于什么事都漠不关心。
所有敌人都在痛惜娥皇的离开,对于周薇,人们的心里还是有着那么一道艳色,因为她是伴随着那首香艳至极的菩萨蛮出现,勾引自己的姐夫,气死了自己的亲姐姐,也令周薇在人们的心底留下了不齿的印象。只是,这一切,没有人敢说出来,因为她即将成为南唐
的新国后。
李煜依旧沉浸在丧妻失儿的悲痛之中,每每来见周薇,都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更因为周薇与娥皇面貌相似,他多次在酒醉之后拥着周薇口里唤着娥皇的名字睡去。
周薇并不推拒他,在她的心底,已经渐渐将自己所有的梦想遗忘,她现在所要做的,便是扮演好国后这一角色,谨守着对姐姐的承
诺。
可是周薇有着国后之实,却无国后之名,只因李煜爱妻心切,自娥皇逝后,自称鳏夫煜,起誓守孝三年。
所以周薇的封后大典也延迟到三年之后。
这对于周薇来说并没什么,她本就不在乎这一名号,可是坊间的流言蜚语却是不堪入耳。
自大殡那日遥遥见过耶律斜轸一面,她便再没见过他,有时候,周薇午夜梦回之时,会在心里暗叹,也许那一日见到他也只是自己
所幻想出来的吧。不过,他恨她,对她死心了也好,这辈子,的确是她负了他!
日子便如这流水,在不经意间便已流淌至远方,无法再追寻回来。
三月后,周薇已然适应了这后宫的生活,李煜的后妃并不多,起初对周薇也都抱着鄙夷轻视的心态,周薇也不愿意与她们一般见识
,因为周薇娘家势力庞大,那些女人也没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再加上,皇太后对周薇宠爱有加,周薇在后宫的位子算是稳固了。
李煜并不常来周薇的寝宫,周薇猜想他应是对自己有愧吧。他不来,她也落得自在,每天里焚香绣花,闲暇时便去御花园采些花瓣
自己制香。
没想到这一日晚膳后,寝宫内却闯进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九十四章 出现
时节已是四月,凤翔宫外繁花似锦,满目皆是青碧之色。
周薇用完晚膳,正独自坐在寝殿内制香,蔷薇花瓣撒了一桌,她拿起波斯商人进贡的蔷薇花水闻了闻,眉头不可觉地皱起,为什么她做出来的香味还是没有这蔷薇花水纯
“小姐,该喝药了。”即使现在周薇已入主凤翔宫,有国后之实,宁儿仍然执拗地唤她小姐,她知道,小姐也不愿意她叫她国后的。
宁儿端着盘子走进来,伺候周薇喝药,自从上次病倒,小姐的身体便时好时坏,太医叮嘱这药是万万断不得的,可是数月过去,小
姐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气色也未见好转。
“放下吧。”周薇看见那黑稠的药汁,便忍不住一阵反胃。
“小姐,你记得要喝啊!”宁儿提醒道,她知道小姐害怕喝苦药,可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这药即使难喝也得喝啊。
周薇点点头,说道:“你出去吧。”她知道宁儿是为了她好,也许现在真心对她的也只有宁儿了吧。
宁儿端着托盘出去,一边还不放心地看向周薇,现在的小姐太过于沉静内敛,对什么事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她真的很担心。
看着宁儿的身影消失在纱幔后,周薇又埋首在研究蔷薇花水之中,竟然连什么时候寝殿内站了人也不知道。
直到那人一步步走近,周薇才惊觉,她勐地抬起头,却是一愣,眼前是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黑巾覆面,只露出一对狭长的眼
眸,那眼睛正定定地凝视着她,当她转过头迎上那人视线之时,她分明看见那眼眸中迸出的掠夺之色,像是野兽看见了心仪的猎物。
周薇一怔之下,明白是来了刺客,该怎么办她快速地在脑子里转着念头,叫人可是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凤翔宫,足以说明这人定是武艺高强,也许还没等她开口,就会被他杀掉。
周薇抿了抿嘴唇,看他的样子,只是一直打量着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她壮着胆子开口:“你是谁潜入我凤翔宫有何目的
”
那人眼光闪了闪,也不答话,周薇在那样的眼光注视下,有些慌了。
这时,窗口处又跳进一个人,周薇心中暗道不好,这些人的目的到底何在宫中守卫森严,他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一见到周薇,眼睛一亮,便朝她跑了过来,周薇直觉地后退,不想身后却是那黑衣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她身后去了,竟作势要搂周薇。
后来的人眉头一蹙,低声喝道:“二哥!”
那黑衣人看后来的人正瞪着他,可能想到了什么事,目光微闪,他忽然冷哼一声,转身跳出了窗户。
周薇有些害怕,她紧紧握着拳头,冲来人喝道:“你们究竟是谁”
来人楞了一楞,忽然拉下自己覆面的黑巾,咧着嘴笑道:“是我呀!”
周薇彻底愣住,“廷,廷美”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廷美,那刚才被他叫二哥的人不就是宋国的晋王赵光义他们怎么会来
这
“你们怎么会来”
“是皇兄下旨要我来找你。”廷美看着盛装下极美的周薇,眼神中萌发出光彩。
“爷爷找我”周薇有些摸不着头脑,爷找她做什么
廷美看着周薇,说道:“皇兄要我们带你去汴京,他,他要封你为妃。”说到后面,廷美的话中透着苦涩,他喜欢周薇并不比皇兄
少,可是——
“封,封我为妃”周薇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她瞪大眼睛,在看到廷美重重地点头之后,她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顿了顿,她才苦笑着开口:“我已经是国主的人了,又怎么能——”
“不!我不在乎!”廷美脱口道,出口才发现不妥,他连忙改口:“皇兄说不在乎!只要你愿意,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她愿意,做什么都可以,他们都自以为是的为她着想,可是她还能做什么呢她还有资格去做什么
周薇摇摇头,廷美急了,他抓住周薇的素手,道:“南唐偏安于江南已久,如今我大宋如日中天,其余小国纷纷被宋国收复,南唐也不可能永远安宁,你要想清楚了。”
“做亡国奴还是我大宋贵妃”那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他冷声问道。
亡国奴周薇笑了笑,这里有她所熟悉的一切,她又怎么会背叛
“愿生于斯,死于斯!”周薇抽出手,眸色未动,那黑衣人冷笑数声,廷美却是大急。
“说的如此动听,好像你是什么贞洁烈女一般,如果真的如此,又怎么会做出勾引姐夫的丑事我大宋皇帝不嫌弃你,你竟然不识好歹,那就休怪我无情,他日大宋踏平南唐之际,定要你跪着来求我大宋!”
“廷美,我们走!”黑衣人愤愤说完,拉着廷美,也不顾他的反抗,跳出窗外。
周薇死命地咬着牙关,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宁儿一进来,便看见周薇软倒在地,她急忙大声道:“来人,来人啦!快传太医!”可是却没人进来应话,周薇缓了缓,回过气来,她知道定是廷美他们做了手脚,凤翔宫的人应该是被他们制住了。
“我没事,宁儿,快去外面叫人来看看。”周薇又叮嘱宁儿不要向国主提这件事。
离廷美他们那日出现又过了数天,宁儿还是去跟李煜说了那晚凤翔宫侍卫全被人制住的事情,李煜心中怀疑周薇是不是私下见了什么人,但她不提,他也不好问,只是明显加重了凤翔宫外的侍卫数量和巡逻。
周薇性子依然沉静如水,好像不管什么都激不起她的兴趣,唯独除了制香。
这一日清晨,周薇早早地便起来了,没有带任何宫女,她系上披风,在天还没有亮堂的时候变去了御花园,想要去收集那带了露珠的花瓣。
走在湖边,仔细地寻觅着那些含苞待放的花朵,忽然周薇被人一把抱住,下一刻身子已飞跃上了树梢,她惊恐地想要尖叫,却立即被人捂住嘴巴。
熟悉的气味迎面扑来,周薇一扭头,便看进一双盈满愤怒的蓝眸中。
她彻底地怔住。
……
第九十五章 伤害
遥远的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春日早晨的风还很彻骨,周薇被紧紧钳制在耶律斜轸温暖的胸前,整个人都好像契合在他身上一般,
挣也挣不开。不过周薇也只挣扎了那么一下就再也不敢动弹,因为她发现自己正随着他的身形漂移腾挪在空中,耳旁唿啸而过的风带起
了她的长发,她有些怔忪,心中满满的是说不出来的感情,她仿佛回到了那桃花盛开的三月,十里坡外桃花林,他也是这么带着她飞翔
在空中……
周薇只感觉自己被带着朝那天际飞去,忽而有鸟儿在耳边留下鸣叫,渐渐地,鸟叫声,泉水声,风吹过树林发出的声响清晰起来,
周薇感到脚下已踏上平地,但是紧搂着她的胳膊并没有松开,颈边是他炙热的唿吸,腰间是他火热的大掌,周薇咬了咬嘴唇,挣扎着要不要推开他,虽然心里一直在叫嚣着思念,可是她还是理智地推开他。
她已嫁为人妇,见他,有违妇德。况且,既然再无可能在一起,那么就不要再留下任何念想。
出乎周薇意料,她很轻易地就挣开了他的怀抱,稍稍后退一步,周薇抬起头,眼前是她朝思夜想的英俊面容,他比上次见到时又瘦
了些,下巴上也满是胡茬,周薇狠心地撇开眼,又往后退了一步,可是那墨蓝色的眼眸中所盛载的浓到化不开的深情却狠狠地撞进周薇
的心底,她转过头,努力逼回已至眼角的泪水,轻声道:“你不该来!”
耶律斜轸没有说话,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一个箭步跨到周薇身旁,从背后一下将她拥入怀中,在周薇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那火热
的唇已然覆上,她惊骇地瞪大双眸,眼底映出的是耶律斜轸近乎狂乱的神情,熟悉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周薇忍不住浑身颤抖,双腿
绵软,竟似站不住一般,她连忙伸手紧紧攀附住他,眼角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长滑而下。
他们所处的地方,俨然是在初相识时的那片桃花林,四月的时节,桃花已然落尽,密密的绿叶中冒出了一粒粒小小的果实。
耶律斜轸近乎迷乱地在周薇檀口中吸吮轻咬,直到周薇的眼泪滑进他的嘴角,他才回过神来。像是被烫到一般,他勐地往后一退,
蓝眸的颜色霎时变得更深,口中不断呢喃:“薇薇,薇薇—……”
“为什么为什么”痛苦的神色在耶律斜轸脸上蔓延,这个从来都是强而有力的男人第一次在别人面前露出恐惧。
是的,他在害怕!
那一日收到周薇送回的东西时,他欣喜若狂,他知道汉人有结发之说,所以他明白他的薇薇给他自己的秀发,那是在向他表明爱意
,她爱她他,这个事实令他狂喜,他急于见到她,但是叛乱虽已平定,但他却仍旧必须滞留在草原上,以防其他部族的救援。
在他终于能够脱身,进京禀报完之后,便星夜兼程赶来南唐,可是半路上,偶然听来的传言却令他震惊,他的薇薇怎么会嫁给别人
尤其在听到有人戏言国后之妹勾引姐夫,气病亲姐之时,他几乎差点扭断那人的脖子。他绝对不会相信他的薇薇会背叛他!
可是,在看到那首香艳至极的菩萨蛮之后,那一刹那,他的心都像被挖走一般,教君恣意怜,教君恣意怜!
周薇娇羞的表情犹在眼前,只是这个“君”却不是他!
耶律斜轸忽然露出凶狠的神色,他一把抓住周薇,厉声道:“我知道,一定是他逼你的对不对跟我走!”说着便要拉周薇离开。
在听到他那一句话的时候,周薇的心蔓延出无边的苦涩和凄楚。
“不!你放开我!”周薇有一瞬真的想要跟他离开,可是脑海深处,却下意识的提醒着自己,如果她一走,那么周家怎么办姐姐的临终嘱托又怎么完成难道要她做一个不忠不孝,弃父母亲人于不顾的人吗
不!她不能走!
再说,她已非完璧之身,又有什么颜面在和他在一起他值得更好的女子去爱他!而不是如今的她这样一个声名扫地的残败之身!
耶律斜轸并没依言放开周薇,只是那蓝眸中的痛苦几乎如洪水一般泛滥开来。
“放开我!”周薇狠狠心,道:“如今我已是南唐的国后,你不该——”她想说你不该如此不顾礼节,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
不出来。
但她知道,如果不狠心一点,是断不了他的念头,再纠缠下去,万一被人发现,他岂不是很危险!
“跟我走,我也可以给你荣望和名位!”耶律斜轸道。
呵!名望他认为她想要的是那么肤浅的东西吗他竟然那么不了解她!
“你能给我的,会高于我如今的地位吗”周薇狠心地说道,她垂下眼眸,眸中的凄凉竟似阅遍俗事的老者,没有一丝生机。
“国后你就那么想当这个国后所以你才去勾引李煜”耶律斜轸闻言气血直通大脑,明明知道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却在此时
口不择言,话一出口,他怔住,接下来,却索性说出更多:“原来那首词是真的!你真的是那样一个不知羞耻,为了名位而不顾伦常,
做出这等下贱之事——”
“啪!”最爱的人却不相信自己,心已经痛到麻木。愤然甩出一巴掌,周薇的眼里迸发出森冷的寒意,她早该认清了。
耶律斜轸没有再说话,他此刻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明明不是那么想,可是话到嘴边,却伤人至此。
“薇薇……”
周薇的手还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她握了握拳,指甲几乎都刺入手心的肉里,可是她感觉不到疼痛,心在淌血,这一点皮肉上的痛
苦又算什么
周薇轻轻放下手,不再去看耶律斜轸满是后悔的脸,她转过身,没有一丝温度的语气响起:“我不想再见到你!就让我们当做从来
也未见过吧!”
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误解她,她都不在乎,只是他不可以!
可是,他却让她失望了!
她说就当他们从未见过!耶律斜轸不能相信她竟然说出这种话,蓝眸中像是翻涌着惊涛骇浪,他厉声道:“我不准你走!”今天
,无论如何,他也要带走她!
“恐怕,今天不能走的应该是你!”
就在耶律斜轸拉着周薇的时候,一道森冷的男声响起,杀气逼来。
此时天已大亮,满目皆是桃林的青翠颜色,只是原先那些鸣叫的鸟儿都不见了踪影,山坡下,一道明黄色身影徐徐走来,他的身后
,跟着数个一身劲装的汉子,周薇心一沉,只感觉四周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第九十六章 结发与薇
李煜站在离周薇不过丈许的距离外,向着周薇伸出手:“薇儿,过来!”
“国主我——”周薇的身子被耶律斜轸紧紧搂住,她一时无法挣脱,她也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快发现她失踪,可是他们怎么会那么快找
到这里她无意瞟向李南风,后者在看到她时,眼神中迸出浓浓的关切,周薇想起去年正是李南风护送自己去的十里坡,心下明了,定
是他带着国主找到这里。
李煜见周薇没有回应,心里着急,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尴尬地划了一个弧度,除了李南风,他身后的大内侍卫们纷纷退至三里之外,
周薇与这辽人的事他不想让太多人知晓。
“国主!”李南风有些不解,他担心没有了侍卫的保护,那辽人会对国主和薇儿——不,是国后不利。
李煜摆了摆手,这四周埋伏了近千名禁卫军,那辽人即使再勇勐,也难挡万夫,况且,他在明,那些弓箭手在暗,如果他有所动作
,只需要自己一个手势,他就会万箭穿心而死。
耶律斜轸自然也是考虑到了,以他的性子,就算千军万马在前,也不放在眼里,可是,他不愿意让周薇受伤,所以,面对这个伤害
了周薇的男子,他没有动,但是那眼神中的冷意几乎令李煜冻僵,
“薇儿!”李煜看着耶律斜轸缠在周薇腰间的手,心里忽地涌上酸意,他加重语气,一贯温和的眼中已经露出不悦。
“我不准!”耶律斜轸紧紧搂着周薇,在她耳边怒吼,周薇抬头,看进那一对满是血丝的蓝眸中,心裂开的声音如此清晰的在耳边
回响,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他离开。
可是,如今的她还有什么资格与颜面和他在一起
一根根拨开钳制在她腰间的手指,周薇眼里的泪和着心上的血滴滴落下,待到分开耶律斜轸的大手,周薇已然痛到不能唿吸,这一次,真的要断开与他之间所有的缘分了。
“我们之间的缘分到此已尽,忘了我吧!”周薇转身,一步步朝着李煜走去,她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要回头,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会那
么痛!
李煜见状,心下一松,握紧的拳头也渐渐松开。
就在周薇几乎已经走到李煜身前时,一直静默地看着周薇的耶律斜轸忽然像是发狂一般,大吼出声:
“不!我不准!”一阵风掠过,耶律斜轸的身形变换,李南风立刻持剑护在李煜身前,但是只不过眨眼的功夫,耶律斜轸已经带着周薇消失在山峰之间。
李煜大怒,命人立刻去寻找,但他知道,不给时间给周薇去解决必定不行,冷静下来的他随即摆了摆手,他在赌,赌周薇会不会弃
周家不顾。
这半个时辰是李煜有生以来感觉过的最慢的了,心里虽然笃定周薇不会舍弃周家,但是他却依旧会害怕,会恐惧,万一——
当周薇憔悴的面容出现在李煜面前时,他几乎无法用语言去描述自己狂喜的心。
没有问周薇这半个时辰去做了什么,李煜一把将周薇拥入怀里,唇角轻扬,看着站在不远处山坡上一脸落寞痛楚的男子,李煜心里萌发出一种胜利的感觉,薇儿是属于他的!
李南风见国主眉头一皱,冲自己使眼色,随即明白过来,他大步走向一旁,伸出手,做了几个手势,埋伏在四周的弓箭手立即拉弓
上箭,一时箭如雨发。
周薇只感觉自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心痛到已经没了知觉,原以为自己可以再狠心一点,彻底和他断绝,可是当他带着她来到他们
初相识时待过的那个山崖,她已然泪如雨下,她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而舍下父母亲人,所以即使心里有着祈望,她却不能那样去做。
她的人生已走到尽头,他的不过才开始。
当他终于不再纠缠之时,为什么她的心底却没有一丝轻松
周薇没有想到李煜竟然会想要致耶律斜轸于死地,当看到万箭齐发的时候,她的眼睛几乎瞪到爆裂,凄厉的吼声自嗓间发出:“不
!住手!”
耶律斜轸的身影被箭矢淹没,周薇一把挣脱开李煜,朝着耶律斜轸奔去,不,他不能死!不能死!如果他死了,她还活着干什么
“别过去!薇儿!回来!危险!”李煜没想到周薇竟然能够挣开自己,看着她朝着箭雨跑去,他连忙示意弓箭手停住。
但是还是有一支没来得及收住势头的箭直直地朝着周薇飞去。
周薇好像没有感觉到危险,她此刻心里只是想着他,即使一拨拨箭雨将他淹没,她依然深信他不会有事。
所以,当耶律斜轸替她挡掉那支几乎已刺到周薇胸前的箭时,周薇一下子瘫在他的怀里。
她真希望时间可以在这一刻停止,那么她就一直可以这样靠着他,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可是——
李煜方才几乎停跳的心再次被两人的样子刺激到,尤其是在周围那么多眼睛的注视之下,他不由狠狠地握紧双拳,李南风想起在辽
地所受的屈辱,不由也咬紧了牙关。
就在他们想再次发布命令,想要杀死耶律斜轸的时候,周薇似乎感觉到什么,她忽然站起身,拔下了头发上的簪子,眼眸定定地凝
视着李煜,而那簪子则已经抵到了喉间:“让他离开!”
“薇薇——”耶律斜轸已经不知道再说什么,方才在山头,他已知晓周薇的顾虑和苦衷,他知道周薇决心已定,自己不应该再强求
她。
她是那样一个至纯至孝的女子,他又怎么能用自己的爱去束缚她让她背负一生的负担
“薇儿你!”李煜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放他走!”周薇手里的簪子又往里送了几分,耶律斜轸心中大痛,但是周薇却不让他碰她。
而李煜在看到周薇颈上滴落的鲜血时,他也只能放弃诛杀耶律斜轸的念头。
弓箭手有序撤离,耶律斜轸深深地凝视着周薇,周薇亦回望耶律斜轸,那一眼,已然包含所有的情思。
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间,周薇手里的簪子“咣当”一声掉落在地,她的身子也随之绵软,在昏迷之前,她紧紧捂着腰间,一颗心
终于放下。
回到宫中,周薇摒退所有的人,自腰间摸出那精美的荷包,她认得这个荷包,那是她亲手绣了赠与他的,里面还装着她的一缕秀发,如今他是要还了她,了却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了。
当周薇打开荷包,看清荷包里落下的东西之时,她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那里面,有一缕头发用红绳紧紧系在一起,而落下的是一张纸,那上面赫然写着:结发与薇,生死不弃!
第九十七章 蔷薇谢
十年后,汴京,皇宫。
时间如流水一般划过,三月末,冬日的寒气早已消弭,满目皆是春光与绿意,暖风穿过回廊,绕进这间位于大宋皇宫,紧邻御花园的藏娇阁,花香顿时盈满鼻端。
藏娇阁旁,绝色倾城的女子独自坐在湖边,暖阳投射在湖水中,映照在女子的身上,晕出一圈金色的光辉。女子没有理会四周经过
的太监宫女异样的目光,只是怔怔地看着自指缝中滑下的水滴出神,那些水滴晶亮耀眼,似她梦中的那些往事,可是,往事终究是往事
,无论美好还是丑陋,都早已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之中。那些曾经的繁华似锦如今已然物是人非,国已易主,人已为奴,要不是还背负着
承诺,她早已不在这个尘世。
国破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姐姐当年的担心从何而来了,国主他确实不是治国之才,他文采风流,潇洒不羁,却挡不住宋军的铁马
金戈,他软弱一生,到最后,却为了保住金陵的百姓不受战争之苦,肉袒而降,带着后宫眷属,王公大臣踏上宋国的官船,从此成为亡
国奴。
而她,曾有机会离开,可是,她却放弃了。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再离开国主,那么他定是活不下去。
“夫人,皇上在画堂等您。”兀自沉思着,忽而有宫女来报,女子倾城绝艳的容颜立刻变得惨白,但她只是犹豫了那么片刻,便咬
紧了嘴唇随着那宫女进了画堂。
画堂,呵,那个弑兄夺位的畜生将她安置在此,不过是想要侮辱她罢了,可是如今的她心智哪是如此不堪一击
宫女将女子领进,便躬身退下,片刻后,藏娇阁内突然传出女子惊恐的尖叫声,打破了清晨这美好的宁静。
“不!你别过来!”
“扑哧!”衣帛撕裂的声音传来,藏娇阁内春光涌动。身着明黄色龙袍,腰束玉带,头戴卷云冠的男子将从女子身上撕下的绸缎凑
到鼻端轻嗅。看着瑟缩在墙角颤抖的美丽女子,男子黝黑刚毅的脸上露出与身份不相匹配的淫邪笑容。
“别过来薇儿,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那么会挑起朕的欲望!”刻意压低的声音中透出邪佞,男子欺身上前,一把搂住想要躲
闪的女子,炙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女子愈加惊恐,在他的怀里奋力挣扎着,但柔弱的她又怎能挣脱出军人出身的大宋皇帝的怀抱
赵光义以胸膛将她抵在墙边,大手探进周薇的肚兜里,一把握住她胸前的浑圆,另外一只不规矩的大手则伸到她的下身,欲褪下她
的底裤。粗糙的大手一接触到单薄衣衫下滑腻的肌肤,周薇浑身一震,倏地睁大美眸,虽说从去年冬日起,他便一直假借皇后名义传召
她入宫陪伴,虽动手动脚,但是也没放肆到如今这样。数月以来所受的屈辱一下涌上心头,忽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周薇一脚踢向男
子欲望的来源,趁着赵光义闪躲的空隙,周薇连忙撩起裙摆向着门外冲去。
赵光义灵巧的躲开那没有什么力度的一击,身形一动,拦在已跑到门边的周薇面前,威严受到挑衅,他沉下脸,刚刚的淫邪之气立
即一扫而空,眼中划过残暴和狠厉。“贱人!敢躲!”真是不识好歹!
“啪!”大掌立刻甩向那满脸惊恐,倾国倾城的绝色面容。也不管周薇受不受得了,赵光义冷哼一声,十多年前他便从赵匡胤那听
说了周薇的名字,只是当时的他不知道怎样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可以将他那皇兄迷成那样,竟然会要廷美去带她来汴京,不顾她已为人
妻,也要封她为妃,所以他也跟着去了,没想到,只是见了那一面,她的模样便深深烙进他的心底,这十年来,他常常会梦见将她搂在
怀里肆意疼爱的景象,可是梦醒过后,却令他更加的失望,直到南唐被大宋所灭,李煜肉袒而降,他才重新燃起了希望。
当李煜带着她入朝面见天子之时,他又一次见到了她,没想到较之十年前,她益发美得惊心动魄,可是她旁边却是李煜那个窝囊废
,那样一个绝色倾城的佳人怎么可以被一个书呆子亡国奴糟蹋从那一刻起,他便存了心思想要占有她,即使她是皇兄念念不忘的人也
不能阻挡他!
而如今,他终于要得偿所愿,数月来,他对她是百般讨好,可是她竟然不放在眼里,那就休怪他辣手摧花!
周薇纤弱的身体被掌风带起,直直地朝着墙壁撞去,“砰”得一声,纤细的身体好似风中破败的风筝,顺着墙壁慢慢萎靡。她蜷缩
着身体,嘴角沁出血丝,痛到冷汗涔涔滴下,被打地半边脸立刻肿起。
“贱人!不识好歹!”赵光义冷哼一声,冰山一般的脸上闪过狠厉,眼眸中没有一丝怜惜,如今他已是天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
有,他给她荣禄富贵,要封她为妃,她竟然不识相,还一次次地忤逆他,既然如此,那么他也要她好看!
赵光义一甩衣襟的下摆,转身坐到矮塌上,盯着眼前抖得好似风中落叶一般的美丽女子,沉声喝道:“来人!宣陇西郡公进宫!”
有李煜那个亡国奴在,他就不相信周薇会不屈服于他,
周薇闻言一怔,眼眸迅速抬起,眼神中迸出浓烈的恨意。这个禽兽不如的男人,竟然又以丛嘉作为要挟!她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
屈身与他可是,这要她情何以堪
周薇勉力扶着墙角站起,身体却因为恐惧而不停的哆嗦着,一对柳眉紧蹙,双手死死地握住裙摆,梨花带雨的脸庞迎上端坐于塌上
地大宋皇帝,后者正透过卷云冠上二十四道缀卷梁一脸得意的看着她。
“皇上!”
门外,李公公见皇帝一言出后,没了下文,心知肚明的出声询问:“要宣陇西郡公觐见吗”
大宋皇帝布满血丝的眼眸盯着面前的绝色女子,刀削般的薄唇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道:“那要看郑国夫人是否思念陇西郡公
了!”
周薇举手擦掉嘴角的血丝,立刻牵扯到肿起的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她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像要散架一般,每动一下,便痛上一分。
郑国夫人,这是爷封给她的称号,她的名声早在十年前便因为那首词而毁了,所有的人都误解她,就连爷,她所尊敬的爷也是如此。
郑国夫人,多么屈辱的名号啊,要知道,孔子曾说:郑人淫。在爷的心里,她不过是个淫娃荡妇而已。
周薇闭上眼,逼回眼角的泪水,她忍着身上的疼痛,深深的吸一口气,粉拳握紧又松开,松开后又再次握得死紧。
“不!臣妇并不想念!”咬着牙说出违心的话,周薇心里早将赵光义诅咒了千万遍。被囚宫中已有半月,天知道,她有多想念他!
也不知他见不到她,是不是快要急疯了
虽说十年前他用计强要了她,又用整个周家作为要挟,令她背负了屈辱的骂名,可是这十年来他对她却是极好,她不愿去做的事情
,他也从不勉强,她才能够如愿地守在凤翔宫中,守着对姐姐的承诺,守着自己那如片片飞花般远去的过往。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思念着心中的他。与从嘉,也许已是无法割断的亲情,国已亡,只剩他们在这纷乱的尘世中相依相靠。
可是,都是这该死的狗贼!贪图她的美色,竟然做出奸人妻子的龌龊事。
“既然郑国夫人并不想念陇西郡公,那么夫人接下来该做什么,就不需要朕来教你了吧”
赵光义也不着急,只是气定神闲的抱着胳膊盯着那张绝色容颜,眼眸中燃烧着得意和攫取地欲望。他就知道,只要搬出李煜那个废
物,周薇必然会为保护他而屈服于他身下。
这一招,屡试不爽!
果然,片刻后,周薇睁开眼睛,美眸坚定的看着虚空,声音轻若蚊吟:“是!臣妇知道。”为了从嘉的安危,她不得不一次次放下
自尊,忍受面前这人面兽心的畜生的凌辱,而这一次,也许——
赵光义见状更加得意,他的眼眸随着周薇的动作渐渐转深,身下的欲望变得更加勃发。不等周薇一件件脱掉衣服,他便低吼一声,一把拉过她,压倒在矮塌上,嘴唇在那娇躯上乱啃乱咬,一边猴急地除下她的底裤,周薇的身体本就娇弱,刚刚又受到撞击,大宋皇帝
的粗鲁扯到她的伤处,让她痛到尖叫出声,立刻便晕了过去。
待到她悠悠醒转,睁开迷蒙的美眸,对上旁边一脸笑得淫邪的大宋皇帝放大的脸,她不由愤愤地转过脸,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可
是,赵光义却不放过她,方才她晕厥过去,他一直强忍着欲望等她醒来,就是为了让她亲眼看见自己怎样占有她!他要看她在他身下求
饶!
赵光义欺身而上,周薇的手紧紧抓住身下的毯子,想要反抗,却又顾忌重重。可当她刚一转过头,便惊骇到浑身僵直,只感觉一股
凉气从脚底“嗖”地窜上嵴背,美丽的脸上立即染上绯红和惊恐。
屋里,怎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她不顾全身欲散架般的疼痛,一把揪起塌上的棉衾想要遮掩住几近赤luo的身体,却被一旁的赵光义攫住两只手腕,棉衾滑落腰间
,白嫩的酥胸半裸。周薇惊恐的瞪着一脸淫邪笑意的大宋皇帝,颤声问道:“你,你,你要做什么”
“朕要做什么,你马上就会知道了!哈哈哈……”大宋皇帝头上的卷云冠不知何时已除去,换上同样象征帝王威严的金璞头。他赤
luo着精壮的上身,扯掉周薇腰间的棉衾,周薇不由连声尖叫。
“啊!你,禽兽!”
“禽兽哈哈哈……是不是禽兽,接下来你会看得更清楚!”赵光义一手捏着周薇精巧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看着他,一边轻轻咬
着周薇精致的耳垂,柔声道。
周薇左边的脸又红又肿,被他这么一捏,痛得忍不住蹙紧眉头,眼中满含痛楚。
“不爱我,那就恨我吧!”轻轻的耳语后,大宋皇帝发出狂妄的笑声。
周薇这一生所受的屈辱也比不上接下来发生的事,此刻,她眼睁睁的看着五个面无表情的宫女朝她走来,屏风后还有几个手持画笔
的白胡子宫廷画师一脸惊恐的探头探脑。
“不——不——不——”双手被钳制,她奋力扭动着身躯,胸前挂着的玉玦随着动作不断晃动着,她并不知道,这样更加暴露出自己那白嫩如玉的肌肤和完美的身体曲线。赵光义得意的看着她,淫邪的笑容更加刺眼,他的眼眸转深,宛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
“滚开!滚开!滚开!”她失控的大叫,修长的玉腿乱蹬乱踢。
“贱人!不要以为朕不知道——除了李煜,你还曾经爬上过赵匡胤的龙床!哼!如今他死了,没人会来救你了!哈哈哈……”赵匡
义冷硬的脸上聚起杀气,眼底赤红。凭什么,大小周后,还有hua蕊夫人,凭什么天下的美人都要被那个废物李煜还有赵匡胤霸占
天下他都得到了,难道还得不到女人哼!如今,除了已死的大周后,这天下闻名的两大美人小周后和hua蕊夫人还不都被他赵匡
义压在身下予取予求!
“你!你这个禽兽!”周薇缩到拐角处,抱紧身体,大大的美眸满含着愤怒与羞耻。不等她骂完,赵匡义长臂一伸,已将她拽到身
前,周薇惊恐的大喊大叫,但赵匡义只是皱着眉头,冷厉的眼神盯着她胸前不停晃动地玉玦,似是想起了什么。
眼神再转到周薇脸上时,赵匡义的神情变得更加狂暴,他一挥手,那几个侯在一旁的宫女便立刻走上前来架住周薇。
周薇云鬓散乱,头上戴的花冠倾斜,脚上穿的红袜也褪下了一半。裸身凭五侍女,两人承腋,两人承股,一人拥背后,身子悬在半
空中。周薇一时动弹不得,她不再言语,只是紧紧咬着嘴唇,眼泪扑簌簌滴落,心里涌起大片的悲凉和深沉如墨的悲哀。
双手狠狠地抓住周薇柔嫩的肌肤,立刻留下数道红痕,赵光义看着这具自己朝思暮想了十多年的美丽身体,露出淫邪的目光。周薇
转过头,紧闭双目,以手挡在赵光义脸颊旁,牙齿已咬住了舌头。
这样的屈辱她再也无法承受,姐姐,对不起,薇儿无法再守着那承诺了。
韩大哥,永别了!
赵光义一边肆意蹂躏着周薇光滑如玉的肌肤,一边以眼神命令那些画师动作快一点。突然,周薇发出一阵痛苦的低吟,一旁的宫女俯身查看,却惊恐的叫出声来:“郑国夫人不好了!”
“放肆!”赵光义正要挺身进入,他狠狠的斥责那大唿小叫的宫女。正在这时,他发现双手所触及的地方变得越来越温热滑腻,他低头一看,立即骇到身子僵硬。
那是——
只见周薇双眸微睁,嘴里不断有鲜血往外涌出,原本白嫩的酥胸已被染成红色,在这清晨柔和的日光下,发着刺目妖艳的光。
要死了吗为什么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呢是心上的痛太过于激烈,以至于她都感觉不到肉体上的痛了吧。
周薇的意识渐渐飘远,朦胧中她仿佛看见人面兽心的赵光义紧锁着眉头,小心翼翼查看她的气息,呵,这下,如他所愿了吧。
周薇感觉自己飘在虚空中,她亲眼看着赵光义做出抛尸的决定。为了堵住朝中一些老臣的嘴,为了不让南朝百姓知道真相,赵光义命人悄悄将她的尸体运出宫,埋到乱葬岗上。
周薇轻轻的叹口气,心中漫起大片大片漆黑如子夜一般的悲伤,待到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远在辽地的上京,南院大王府邸。
这些年以来,耶律斜轸征战沙场,立下无数功勋,早已升任南院大王。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娶妻,景宗耶律贤几次三番要给他指婚,
都被他拒绝,不是他不想娶妻,而是他心中早已有了一抹倩影,已经没有地方再容纳其他的女人。
而他原本将军府中的大小妻妾也是被他遣散,初始,那些女人的确不愿离开,无奈他心意已决,给每人发放了一大笔钱财后,那些
女人也不得不离开。而他,便孤身一人这么些年。
而他亦查明,当年母亲的死的确与孙蓉有关,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爱慕父亲,却得不到回报,所以她一直在使计陷害母亲和耶律风,母亲是她下毒毒死,而耶律风也是她送去给墨子派墨凶,她没对他动手的原因竟是因为他与父亲长得极为相似。
如今那女人已死,早在三年前,她便已病死在那阴暗潮湿的破房子里,可是耶律风却依然漂泊在外,不愿意回来。
这一日,耶律斜轸从早晨起来起便心神不宁,焦躁异常,练剑时竟然差一点割伤了自己。
这是怎么了耶律斜轸拧起剑眉,蓝眸中蕴满急躁。已过而立之年的他看起来较之十年前更加沉稳,浑身都透出一股阳刚之气,更
有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那是时间所锻造出来的气质。而那对蓝眸依然蓝的纯粹,像天空一般辽远,不掺杂一丝杂质,但是已没了十年
前的张狂。
他喝了一口丫鬟端过来的茶,冷眼看向天际,他今天究竟是怎么了既然练不了剑,他便收拾了一下,去书房处理军务。经过蔷薇
园的时候,他特意驻足,一蓬蓬艳红的蔷薇已悄然绽放,无处不透着娇艳欲滴的色彩,看着这一片为她而种植的蔷薇,耶律斜轸仿佛看
到了周薇明媚的笑颜。
如今的他公务繁忙,但他每年仍旧会在桃花盛开的季节去到金陵,流连在十里坡那片桃花林,有时候他也会悄悄潜进宫,远远地看她几眼,他知道她过得很好,那样他就放心了。
南唐被攻陷的时候,他曾冒险潜入后宫想要带她离去,可是,令他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会拒绝离开,她说此生与他无缘,她说她身
上的负担太重,已然无法褪下,她只能背负着它们直到死亡。面对如此坚决的她,他无从选择,只能派自己最得意的侍卫暗中保护着她
,而如今她身在汴京,已久无消息传来,也不知她近日可好。
忽然,院外传来惊唿,耶律斜轸走到窗前,才发现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间竟然乌云密布,耀眼的阳光被遮天蔽日的乌云遮
住,狂风乍起,一时之间飞沙走石,竟教人睁不开眼睛。
心莫名地一沉,忽然而至的慌乱令他双手都不由发颤,耶律斜轸紧紧蹙起剑眉,究竟是怎么回事千军万马之前也从不畏惧的他为
何会害怕这一阵狂风暴雨
暴雨——耶律斜轸蓦地睁大双眸,这一阵突来的暴雨势必会破坏蔷薇园!不!他不容许她精心呵护的蔷薇园被毁,如今,他也只剩
下这一处地方可以思念她了。
心底有着不好的预感,耶律斜轸转身冲进雨幕中,等到他抵达蔷薇园,看到那被暴雨压趴的花枝和那一片片被狂风吹散,零落在雨
水中的花瓣时,他的心竟像是被刀子划过。
“不!”他仰天长啸,痛苦的嘶吼声响彻云霄,双膝跪倒,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冲刷而下,混合着泪水滚落在泥泞之中,心已然痛到
无法唿吸。
随后赶来的家人也不敢上前,他们一个个看着这瞬间破败的蔷薇园,心中竟生出无尽的悲伤。难道这一阵突来的狂风暴雨真的是在暗示着什么吗
花落,薇谢!
“火速派人去宋都!”
耶律斜轸捧起那一蓬蓬沾染了泥水的花瓣,双手紧紧握住,嘴角的鲜血发出刺目耀眼的色彩,可是甫一流出便被雨水冲刷殆尽。
“不会的!薇薇不会离开的!不会的——”
史书记载,李煜亡国后,终日郁郁寡欢,于汴京大书特书自己的亡国伤感之情,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豪
迈思国之感,开创了词亦可抒情的先河。可正是这一首《虞美人》葬送了一代伟大的词人,赵光义于七月七赐毒酒毒杀李煜,而小周后亦殉情而亡。
而这一段悲剧历史背后所隐藏的浪漫爱情故事也终将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
第九十八章 血蔷(大结局)
血蔷
汴京城外,西郊,乱葬岗。
当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夜色染上大地,汴京城内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可是在城外十里处的乱葬岗却是无半点人气,月色被大团的
乌云覆盖,点点鬼火漂浮在坟头四周,也不知道从哪刮来一阵阴森森的冷风,枯枝上的寒鸦忽地发出聒噪的叫声,扑棱着翅膀飞远。
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暗夜里,有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乱葬岗。
“停!”为首的一个人做了一个手势,率先停了下来,他谨慎地四处看了看,哑着嗓子道:“就扔在这里吧!”
话音刚落,就听“咚咚”几声,坟地边上的杂草被什么压趴了下去。
“走!”为首的人也不多话,手利落地一挥,几道黑影瞬间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荒凉的乱葬岗上,四处都是鼓起的无名坟包,鬼火点点,只有几只寒鸦扑棱着翅膀低低盘旋着,暗淡的月光透过云层撒下,草丛中
没有扎紧的草席散开,露出一张绝美却毫无生机的脸庞,风乍起,拂过丛生的杂草发出沙沙的声响,远方天际几颗寂寥的星子一闪一闪
,似在诉说着无声的哀怨。
“嗷……”
远处,传来狼群凄凉的啸声。
夜已深,风渐冷,通往乱葬岗的小路上,又出现一道人影,月光洒在他焦急忧虑的脸上。
“在哪在哪啊”来人低着头,不断在坟包之间梭巡着,似在寻找着什么,他的双手因为焦急而微微颤抖着,嘴唇也一直哆嗦,
似在咒骂着什么。
忽地,一阵啮咬钝肉的声音传来,夹杂着动物低沉的嘶吼声,来人耳廓一动,心几乎提到嗓眼,他循声走过去,一边握紧了手中的
剑,借着淡淡的月色,扫开挡住视线的杂草,浓重的血腥味迎面扑来,男子不由屏住了唿吸,可是待看清楚眼前景象时,他只觉得脑海
里嗡的一声好像有什么爆炸了开来,一股凉气从嵴背窜上,双手颤抖地几乎握不住剑柄。
暗夜里,好像忽然亮起了数盏碧绿的灯,赤红着眼眸的李南风和满嘴碎肉的狼群对视着,他的心几乎都要滴出血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看着满地的碎肉尸骨,李南风只觉得胸腔里有一股气冲了上来,鼻子里的酸楚令他感到冰寒刺骨的痛。他悲愤地别开眼,牙齿咬紧
,而被打扰进食的狼群开始蠢蠢欲动,碧绿的小眼闪着阴险狡诈的光,仍然带着血渍和碎肉的锋利的獠牙闪着寒光,群狼低吼着,四散
开来,将李南风包围在中间,一只狼转到他背后,忽然勐地向他扑了过去。
早就被悲伤淹没的李南风握剑的手“咔咔”作响,他也不转身,只是勐地向后挥了一剑,剑光过后,那匹狼已经身首异处。
这一下子震慑到了其他的狼,仿佛在估量着什么,为首的狼低吼数声,满含敌意的目光在满地的尸骨和李南风间梭巡几趟,忽然长
啸一声,转眼带着群狼消失在坟堆之间。
李南风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量,他一下子瘫软在地,赤红的眸中满含着不置信,怎么会这怎么可能他一直跟在那些人身后,他
们一走他就出现了,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可是,薇儿她——
“不!”
伤心的男人跪倒在地,仰天长啸。
南唐灭亡后,他投降了宋国,成为御林军中的一员守卫着皇宫,薇儿在宋宫中的遭遇他早有耳闻,这已经被赵光义当做风流韵事传
了开去。他一直想要救薇儿离开,可是她却为了保护李煜宁愿受那赵光义的欺侮,这也一直让他愤慨,李煜做国主时同享享誉天下的两
大美人,亡国后,竟还要女人去保护他!
然后便是今日早晨,天还不亮,他便去了内城巡逻,然后便看到了皇帝身边最为得宠的大太监李公公吩咐小太监去置办什物,说是
皇上打猎归来,近日要好好犒赏自己,从李公公偶然讲漏了嘴的话中,他知道那奖品竟然就是皇帝觊觎已久,碍于身份一直没有得手的
南唐小周后。
这个消息几乎像是天雷一样,滚过李南风的脑海,他焦急万分,想要通知周薇,却又知道,依她的性子,就算想逃,也会因为担心
李煜安危而被牵绊住,从而对宋皇委曲求全,只为保住李煜的性命。
但是他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薇儿被那个禽兽不如的大宋皇帝糟蹋,所以在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铤而走险。他知道周薇这几日都住
在藏娇阁,所以他假扮成太监,冒险潜入后宫,在周薇的茶盅里撒上了浣血饮。
浣血饮是一种毒药,不会伤人性命,却能造成假死的迹象,服毒之后半个时辰发作,发作时会口吐鲜血,接着便气若游丝,给人已
经死亡的错觉。这种毒在江湖上也是十分罕见,他在赌,赌宫中那些御医们没有见过此种毒药,他也赌,赌赵光义想要临幸周薇的时辰
。
很幸运,这两项他都赌赢了,当他千方百计打听到周薇和其他几个宫女的尸首被抛弃在乱葬岗时,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来,可是——
但是他还是迟了一步!
看着那一地的碎肉白骨,李南风跪倒在地,他犹不死心,仍然不相信那个美好圣洁的女子会成为狼群口中的美餐,更不相信眼前这
摊碎肉便是心中最爱的女子。
可是,当他看见碎肉尸骨中那枚熟悉的玉玦时,他的心几乎都已经停止了跳动,那枚玉玦他见过,是薇儿从小便戴在身上的,虽然
她长大之后,便没在人前露出过,但那独特的造型是谁都不会忘记的。
李南风颤抖着双手,捡起那染着血的玉玦,眼眶中滴出热泪,只是,那热泪是血一般的鲜红。
“不——”薇儿,薇儿,都是他害了她啊!要不是他自作聪明,她也许还活得好好的。
“噗”气血攻心,李南风顿时吐出一大口鲜血,一时之间面如金纸。
而此时,西郊乱葬岗三里外,一队马车正缓慢地朝前行驶着,其中一辆马车中,两女一男正围成一圈,目光炯炯地盯着躺在一旁,
脸色苍白的绝色女子。
“兰姐,你看看这个姑娘还有救吗”那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女子忧心地望向一旁年纪稍大的女子。
被唤作兰姐的女人紧蹙着细眉,一对精明世故的眸子落在依旧不省人事的绝美女子脸上,眼光中划过疑惑。
“盛严,你真的是在乱葬岗发现她的”脑子里忽然划过一道亮光,铃兰想起,十多年前她还是醉仙楼的掌事者时,曾为了筹办那
一年的流光之舞耗费心力,可就在众人齐聚的那一天,当时名动天下的舞姬邀月却染病不起,不得已她去找了醉仙楼实际上的东家墨子
派的墨风护法,而风护法带来取代邀月的女子不正是眼前这个看上去没有半丝气息的女子
这个女子当时一舞倾城,许多年过去,人们还在回味那场舞,但是她却在那倾城一舞之后,迅速地消失了。铃兰曾经也去问过墨风
,但是他却不愿意告知那女子的真实身份。不过铃兰也知道,有那样的气质风华,和那样倾城绝艳的姿容,她绝非一般人家的女儿。她
也曾在江湖中打听过,但是却全然没有她的下落。后来,墨子派被神秘组织一夜之间剿灭,门主被杀,风,羽两大护法解散了墨子派,
这醉仙楼也连带着倒闭了,于是她便领了亲信的几人跑起了江湖卖艺。
盛严见铃兰沉浸在回忆中,也不打断,等到她出口询问,才说道:“这事说来也巧,今天在大街上遇见几个恶霸抢了一个卖艺大爷
的女儿,我一时气不过就教训了那几个恶霸一顿,”他眨了眨眼继续说道:“我想哪些人平时为非作歹惯了,所以就想吓唬吓唬他们,
于是我就将他们扔在乱葬岗了,我正要离开的时候,正巧看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然后我就发现了她。”
“她到底怎么了”铃兰问道。她知道盛严医术颇为精深,他定是看出有什么不妥才会将她带回。
盛严也不再隐瞒,他正色道:“我看她好像是中了浣血饮。”他在乱草丛生的乱葬岗上看见她时,就觉得有异样。
“浣血饮”两人疑惑,显然是没有听说过这种毒。
盛严稍作解释,便分析道:“我记得师父曾提过这种毒,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你们看她的眼睛下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是啊,怎么是金色的”铃兰疑惑道。
“这种毒十分罕见,会造成假死的迹象,一般人不知道就会当做尸体埋了,要不是师傅说过,我也不知道,服下浣血饮的人眼睛下
面会有金色的粉末,并且你们看看,她的瞳仁旁边是不是也是金色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服了这种毒。”盛严想起乱葬岗上的狼吼,便打
了个冷战,要是他迟了一步,这女子岂不是要成为狼群果腹的食物
“并且这种毒无药可解,但是六个时辰后自会解去。”盛严话音刚落,那一直没有气息的女子忽然动了动,紧接着,羽扇似的长睫
开始扇动,一对隐藏在后的墨玉般的眸子甫一睁开便顿时吸走了三人所有的目光。
一个月之后,在那遥远的西域,崛起了一个有着倾城舞姿的妖娆舞姬——血蔷。
从此,世上再无周薇此人。
一年后,辽国上京,南院大王府。
自从高粱河大战,赵光义所率领的宋军被辽军大败,赵光义更是身中两箭,败走幽州城之后,辽军便节节逼近,连连得胜,南院大
王耶律斜轸自是功不可没。
时节已至冬日,上京连日来普降大雪,冰天雪地,早已是银装素裹的世界。一身银色大氅,头戴白色皮帽的耶律斜轸站在窗前,看
着那大雪中傲然怒放的寒梅出神,冰蓝色的眸子定定地盯着那淡黄色的hua蕊,清隽的侧影写满落寞,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窗棂,
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哎呀,今年的雪可真大呀!”银铃般的嗓音忽然响起,门被推开,一阵夹着雪花的冷香冲了进来,耶律斜轸转头,见了来人,俯
身拜了拜。
“哎呀,不用多礼了,皇上,皇上呢”一身红衣的萧燕燕一进门便自顾拍起身上的雪花,她脱下帽子交给侍女,一对大眼睛四处
乱转。
“皇后娘娘要找皇上,不在皇宫里找,怎么上臣这里了”耶律斜轸淡然道,英俊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说完,又转身看着外面,
并不理会乍唿唿的萧燕燕。说起来他的辈分比皇上还要高,他们之间的关系亦是十分的好,而贤的这位皇后,也是不拘小节。下了朝堂
,他们之间便没有那么拘谨,
萧燕燕也不恼,说起来,她年纪也不小,也是孩子他娘了,但是那性子却依旧活泼好动,聪明的脑袋瓜也不知道整天在琢磨着什么
。
她看着耶律斜轸挺拔的背影,掩嘴笑了笑,忽然眼珠子一转,故意说道:“八部候选的女人昨日都已进宫了,皇上和我看中了几个
美人,明日便给你送过来,你也就从中挑一个,赶紧成亲吧。”看他还能镇静到几时。
不出她所料,耶律斜轸听完,头都没回,只有冷硬的声音飘过:“多谢皇上皇后好意,臣心领了,不过,臣并不打算成亲,所以还
是不劳皇上皇后费心了。”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成亲,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取代周薇在他心中的地位,即使她已经不在人世!
萧燕燕皱了皱好看的眉头,他的回答在这十多年来便没有变过,她也听说了他的故事,心中对他也是十分同情,同时又敬佩他的深
情,想了想,她又问道:“如果她没死,你还会要她吗”
“会!”耶律斜轸回眸,眸中是十数年来从未变过的深情,那薄如刀削的嘴唇曾被看做是无情的代名词,可是他却对一个已不可能
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子深情至此。
“可是她曾经是别人的妻子,还曾经被赵光义——”萧燕燕没有继续讲下去,她曾经看过从宋宫中传出的赵光义临幸周薇的那张图
,她难以想象,那么柔弱的女子怎么会有那么强的忍耐力,难道就只是为了承诺吗
耶律斜轸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咬紧了钢牙,想起那个在高粱河大战中侥幸逃跑的宋国皇帝,就恨不得立刻手刃了他,要不
是那个畜生,他怎么会和周薇阴阳两隔
不过,他当时射出的两箭已然让那狗皇帝声名扫地,恐怕他现在也有得受了。
“我不管她有过什么过往,我只要她!只要她能活着,我宁愿她还是别人的妻子!”嗓音瞬间变得低沉落寞,耶律斜轸墨蓝色的眸
子里翻滚着懊恼和后悔,他曾经那么在乎她的完璧,那一年,在幽州城外的小溪边的记忆忽然无比清晰地浮上脑海,胸口像被大石压过
,压抑地透不过气来。
如果当时的自己不是那么狂妄,在动心的那一刻便将所有的事说清楚,那么这之后的悲剧是不是可以避免
可是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回答他了,也没有人会在羞涩的浅浅一笑后,伏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我会为你留着它!”
耶律斜轸痛苦地咬紧了薄唇,萧燕燕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他,她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已有了计较。
“三天后,是皇上为宋国的使臣办的宴会,到时会请最近在上京十分有名的班子来献舞,你身为南院大王到时可不能缺席!”萧燕
燕若有所指地看着耶律斜轸,后者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好奇的神色,这令她感到有点失望,不过,她知道,就算耶律斜轸之前打算不去
参加宴会,她这一来,他便不会不去。
而这,就是她的目的。只希望,耶律风的推测是真的!
侍女服侍萧燕燕戴上皮帽,接着一行人便钻进了茫茫大雪之中。耶律斜轸看着消失在回廊之中的红色背影,挑了挑眉毛,那个舞蹈
班子他也知道,听说是皇上特意派人去请来的,这几天在上京舞了两场,几乎是场场爆满,一时之间,街头巷尾,所有的人都在谈论着
那个有着倾城绝世舞姿的女子,据说她的舞蹈好像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只要她一起舞便会教人移不开眼球,据说她起舞的时候,身上
会有沁人的香味散发,更是有光芒晕染着整个人,就像是九天上的仙女下凡……
这样的据说还有很多,耶律斜轸嗤鼻,统统都是以讹传讹,这个世上还有谁的舞可以胜过周薇这个女子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
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力,不过目的很明显,只是想借此为皇家献舞大捞一笔罢了。
他本来是不打算赴宴的,但是既然皇后亲自来了,他总不好抗旨吧。那就去见识一下,见识一下这个众人口中传得好比仙女一般的舞娘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一舞倾城!
宋国自从兵败高粱河,皇帝身中两箭之后,战事便连连败退,朝堂内更是有主战和主和两种声音,最终,主和派占了上风,赵光义
便派了使臣前去辽地上京,商谈和谈事宜。
这一日,耶律贤在宫中摆下宴席招待千里迢迢赶来的宋使。
耶律斜轸直到席开时才现身,一身白色裘皮大氅,同色的皮帽,那一身气度自是不凡,教人一看便心生敬意。
入座之后,耶律斜轸也不看旁人,只是拿起眼前的酒杯自斟自饮,感觉到有道不是很友善的眼光一直在打量自己,他倏地抬头,看
向对面一身宋人打扮的男子,而那男子在被撞见之后,颇有些尴尬地垂下头,眼神闪烁。
耶律斜轸蹙了蹙眉,蓝眸微微眯起,对面的这位宋使,他好像在哪见过。
不等他多想,席已开,酒过三巡之后,耶律贤侧身同萧燕燕商量了几句,便转身朗声道:“今日为欢迎李大人前来我大辽商谈和谈
事宜,特请来舞团助兴,以庆祝辽宋两国停战!”
话音落,众人高唿万岁,同时,乐声起,有几名身着七彩舞衣的女子踩着乐点出现,彩袖翩飞,丽颜如花,众人纷纷聚精会神地看
着。
萧燕燕瞥向耶律斜轸,却见他眸子也不抬一下,只是自顾饮酒,一杯又一杯,纵使他酒量惊人,这时,俊颜上也染了一丝酡红。萧
燕燕撇了撇嘴角,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一直舒缓的乐声忽然变得激昂清越,耶律斜轸皱了皱眉,这音乐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很
多年前在西夏醉仙楼周薇跳舞时的那首曲,难道今天要跳的舞便是周薇曾经跳过的那支
他随即笑了笑,纵然有人能跳那支,也断是无法超越周薇,只不过是邯郸学步,白白招人笑话罢了。
一阵清香拂过,乐声由清越激昂再次变得婉转,似女儿家的轻吟低诉,舞台中央,霎时一阵沉寂,台下众人无不屏着唿吸,双眸直
勾勾地盯着那突然出现在台上的女子。
一身血色的舞衣似是蔷薇初绽,纵使脸上蒙着面纱,但是那风韵气度已然令人沉醉在那一双几乎能勾人魂魄的琉璃眸子之中
耶律斜轸忽然觉得心跳如擂鼓,有一种叫做紧张不安的情绪瞬间撅住了他,心中有着莫名的情绪在翻滚,无不叫嚣着要他抬头,好
像只要他一抬头,便会得到这世界上最大的宝藏。
于是,他抬眸,舞台上的人儿舞姿翩然,那飞起的墨发,那妖娆的身段,以及那一举一动中的优雅动人刹那间撞进他冰封已久的心
,怎么会怎么会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为什么那么熟悉竟像是再世的周薇!
难道她没死可是——
他倏地站起,再也无法掩饰自己激动的心,不,她一定没死!如果只是一个长相相似的人,他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感觉
台下的人见南院大王站了起来,一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纷纷小声议论起来。而萧燕燕和耶律贤则相视一笑,依现在情形来看,应
该可以证明,耶律风所说的肯定没错!
舞台上正在起舞的人听到台下的骚动,不由也投来轻轻的一瞥,在看到掩饰不住满脸激动的英俊男子时,蒙在面纱下的俏脸明显失
了颜色,琉璃眸中也划过慌乱,但她瞬间便移开了视线,等到一曲舞罢,她深深地施了一礼,也不等皇帝开口,竟然逃一般消失在人们
的视线中。
众人一阵错愕,却见素来以英勇善战闻名的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竟然也奔向殿外,瞬间消失,不由更加惊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耶律贤和萧燕燕了然于心,看来,耶律斜轸的深情终于感动上苍了。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一直端坐着的宋使李大人此刻已是眼含热泪,薇儿,那一定是薇儿,她没死,真是太好了!
下了几日的大雪在昨日便停了下来,满目皆是银白的世界,所以,那一抹如盛开蔷薇般的身影在这茫茫雪地中便显得格外耀眼。当
耶律斜轸追出来的时候,那抹身影正朝着回廊那头奔去,忽然,有什么东西从疾奔的人儿身上掉了下来,而她却一无所知。
耶律斜轸走过去,捡起那绣着精美图案的荷包,心几乎都要从嗓子里蹦了出来,他打开荷包,那里面赫然是一缕用红绳绑在一起的
头发,有粗有细,显然不是一个人的,头发下有一张已然有些泛黄的纸,待看清那上面的字时,他的心痛到无法唿吸。
“结发与薇,生死不弃!”
老天终究待他不薄啊!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放手!
……
完结